童音在念書，便饒有興致地蹲下來聽。

他喜歡聽人念書，自己不識字，也看不見字長什么模樣，以前他就愛蹲在幼兒園外面的圍墻邊聽里面的小孩子念古詩，唐詩他也會背上幾首呢！這孩子念的是古文，有些生澀，配上清脆的童音，卻也特別好聽，讓他不禁有些著迷，蹲得腿都麻了也舍不得站起來。

正當他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那念書聲卻嘎然而止，他意猶未竟地下意識地就要去尋，卻忘了雙腿已經蹲得麻痹，直接一頭栽到了地上，摔了個灰頭土臉。

“大哥哥，你在干嘛呀？怎么連路都不會好好走……”孩子的詢問聲聽起來天真無邪，不帶絲毫雜念，還嘀咕著努力想要扶他站起來。

“你是個大人了，怎么還會摔跤呢？”大人不都該是很厲害的么？孩子很是奇怪，歪著頭看慕塵，卻沒有發現慕塵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看著他。

“嘿嘿……那個，我看不見，經常摔啦，沒有關系的！小朋友，是你在念書嗎？可不可以……再多念一點，我看不見，但我喜歡聽！”慕塵討好地說著，想要摸摸眼前的孩子，卻又不太敢伸手。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在柳府，他是個絕對不受歡迎的存在。

“讀書很煩的，我不太喜歡，可爹娘硬逼著我念，說不念書，將來沒出息，你怎么會喜歡呢？”他就是被爹娘逼著念書，念不好就不準去玩，還沒有飯吃，說什么不念書，將來就只能跟他們一樣當一輩子下人。

天知道，“下人”是什么人？“出息”又是什么東西？

“我喜歡！很喜歡的！可是，你看到了，我的眼睛看不見，自己讀不了的，能不能請你再讀一些給我聽，我……我拿點心跟你交換！”想起自己出來時帶了兩塊點心在身上，慕塵趕緊拿出來獻寶，小孩見到精致的點心自然是高興，雀躍著就要答應，卻被聞聲趕來的父母給拉到了身后。

“三少爺恕罪，小孩子不懂事，若是冒犯了您，小人給您磕頭賠罪！”說著，那孩子的父親已經跪到了地上，不由分說地磕起頭來，直磕得咚咚響，把那孩子和慕塵都嚇得愣住了。

“呃？那個……他沒冒犯我，我只是想聽他念書罷了……”慕塵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想要把人扶起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扶，只好手忙腳亂地解釋了一番，把人送走了。

“唉，沒得聽了……”新發現的的樂趣被剝奪了，他也只能暗自嘆氣，他可不敢去要求誰來幫他念書，免得更招人恨。

從剛剛那對夫婦對他的態度來看，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受過他的害，可問題是……他已經不是原來的慕塵了呀！好苦悶，真想大聲說出來，可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吧！估計會直接把他歸成瘋子一類，然后鎖在屋子里一輩子不讓他出去，又或者，直接請個法師巫師什么的，把他當鬼怪給收了？

呵呵，為了不被人當成瘋子妖怪，還是把嘴巴閉緊一點吧！

被這么一鬧，他也沒了繼續探險的心情，摸回先前掉落的手杖，他就想回屋里去呆著，也好哀悼一下他差點得到的樂趣。

可是……

“這下好了，我要怎么回去？”剛剛被那孩子念書的聲音所吸引，他根本就忘了記路，現在，他完全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才能回去，有些欲哭無淚地垮下了臉。

哀聲嘆氣一會兒，他覺得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與其站著干等有人來救，倒不如積極自救，到處轉一轉，只要碰到一個人，他就能回去了。

或許？

呃，總得試試吧！

慕塵深吸了好幾口氣，慢騰騰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把周圍的東西都細細地摸索了一遍，記住了這個原點之后，他再一次深呼吸，隨便選了個方向開始探路。

反正他已經不指望會有誰主動來幫他了，自救比較靠譜一點。

就這樣，慕塵一次次否決錯誤的路線，一次次返回原點，又一次次重新出發，總算是走回了離自己住處不遠的一條長廊，從這里回去就肯定不會有問題了。此時，已經夜幕降臨時分，他感覺又累又餓，而且身上也狼狽得很，在摸到他在自己房門上刻下的那個印記的時候，慕塵可算是松了口氣。

“總算是回來了……”心下一放松，他又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然后，毫不意外的……

“砰！”慕塵再一次拜倒在門檻的高度之下，五體投地，連嘆息的欲望都沒有了。

……

他真想現在就把這該死的門檻給敲了，用得著一天照三餐的坑他么？還能不能好好走路了？

慕塵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爬起身來，摸索著進了房間，摸索到了桌旁……果然，飯菜已經布好了，就算沒瞧見他的人，吃的總是短不了他，只是，誰都不樂意搭理他，這讓樂觀的他心里莫名的涌起絲絲委屈。

以前那個作惡的人真的不是他呀，難道就沒有一個人愿意理他么？

他清晨吃過早飯就出了門，在外頭瞎闖了一天才回來，居然沒有一個人去找他，做人失敗到這種程度，他真是想要抗議都覺得有心無力。

果然，鳩占鵲巢什么的，是要遭報應的，這不就是他的現世報么？當初真死了，也許就一了百了吧……

心里暗挫挫地妄自菲薄了一番之后，天性樂觀的慕塵，仍舊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便默默地開始吃桌上的冷飯冷菜，心里那點怨念轉瞬即逝，他始終覺得，人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吃飯吃得過于專注，他絲毫都沒有察覺到，柳逸凡眉頭緊鎖地站在門口，看了他許久之后，又安靜地轉身離開了。

柳逸凡始終不愿意相信，慕塵是真的改變了，一個人骨子里帶來的惡劣本性，怎么可能受一次傷就徹底改變呢？

尤其是發生在慕塵身上，更讓人無法安心。

可是……如果慕塵是假裝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這樣大費周章的玩這樣一個失憶的游戲，能讓他得到什么好處？

柳逸凡想不明白，索性暫時放到一邊，將腦子里有些混亂的判斷通通地甩了出去，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看再去想。

他來了慕塵沒有察覺，他走了，慕塵也沒有察覺到，專注地吃完了飯，慕塵便進了里間，摸索著從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凈的衣服，就著盆里的涼水草草清洗了一下，便裹著被子睡過去了。

至于其他的，他在意又能如何呢？反正沒有人愿意相信他的善意，他急著表達也沒有意義，倒不如日久見人心來得實在，反正……他在這莊子里的日子還長著呢，只能慢慢來了。

慕塵不知道，他睡下之后，允兒就來了，看著被用過的冷飯冷菜，看著被用過的水盆，看著慕塵疲憊中帶著些微蒼白的臉，她覺得有些堵心，糾結良久之后，她嘆息著走到床前，替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