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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此刻又想到了什么?「龔護法!」高處座椅里的人驀地開口,在空曠廳堂內激起清醇悅耳的回聲:「明日,你隨我去江南?!?/br>「是!」龔藏領命,抬頭剛想細問教主要辦何事,可要他找幾名得力教眾隨行,申無夢卻已離座,噙著笑,出了議事堂。孝期將過,他也不必再顧忌什么,該盡早去斷劍小筑把人帶回來。十六歲的少年,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那是他等候了九年之久的寶物,絕不容他人捷足先登。細碎的雪,無聲從天而降,不斷覆蓋在黛青屋瓦上,將斷劍小筑籠罩進一片白色中。黑漆門楣上方懸掛著的數盞燈籠,也是白色的。高墻內,隱隱飄來誦經聲,法器鳴奏。蘇幕遮為母丁憂,三載期滿,并未能脫下孝服,只因月初老祖母終于享盡天年,在睡夢中辭了世。他對這個表情總是嚴肅多過慈祥的老祖母,敬畏大過喜愛,雖然悲痛,自是遠不及喪母時傷心欲絕。蘇庭軒卻痛入肝腸,出殯歸來后仍茶飯不思,成日跪在蘇老夫人的靈位前暗自垂淚。「爹……」蘇幕遮這天終究看不過去,鼓起勇氣將年近花甲的父親攙扶起身,勸道:「奶奶已經往生極樂,爹您就別再難過了。奶奶天上有知,也會為您擔心的?!?/br>「是啊,慕遮少爺說得對,請門主節哀。您再整天跪在這守靈,門下弟子都擔心得很?!挂煌皝硐鄤竦年P山雨師兄弟等人也紛紛請蘇庭軒回房休憩。面對眾人溢于言表的憂色,蘇庭軒不忍令眾人失望,便強忍傷悲點了點頭?!肝易杂蟹执?,你們先忙各自的事情去吧?!?/br>關山雨等人也不便再多說什么,相繼告辭。蘇庭軒又對母親的靈位望了一陣,才在愛子低聲勸慰下,緩步出了家祠。兩人也不打傘,踩著滿地白雪往藏劍閣而去。蘇幕遮走在父親身后,看著父親日益顯出老態的微駝背影,心頭微酸,而這幾天來腦海里盤旋許久的想法也越發鮮明,他輕聲道:「爹,娘親和奶奶既然都走了,您就讓哥哥他回小筑來吧!」蘇庭軒腳步猛地停頓,回頭瞪著他。蘇幕遮沒有畏縮,聲音反而響亮了幾分:「娘親過世那年,您說不能讓哥哥知道,怕他回來奔喪會把晦氣帶給奶奶,都不準人給哥哥報喪,哥哥他到現在都一直被蒙在鼓里,還不知道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奶奶也歸天了,您也沒什么可擔心的,難道還不肯把哥哥接回來?」想到兄長這九年來都未能再踏進小筑,甚至無法和他一樣,為娘親守孝,蘇幕遮俊秀沉著的面容亦因沖動和不平而發了紅,直視父親雙眼,道:「爹,哥哥不也是您的親骨rou?「就因為他出生那陣子,奶奶突發心疾,您就信了那江湖術士一派胡言,認定哥哥是不祥之人。倘若那術士當初說我也是災星,您是不是連我也不想留下?」蘇庭軒吃驚地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一向謹言慎行的兒子,怒道:「你娘親就是被他克死的,你還——」「爹,您別這么意氣用事?!?/br>蘇幕遮忍不住為兄長叫屈:「娘親和哥哥那次見面后過了六年才離世,跟哥哥有什么關系?您連這也要怪到他頭上?」多年積壓的不滿一朝終得宣泄,他吁了口氣,胸口不再那么抑郁,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口氣太咄咄逼人,未免太傷老父的心。他緩下語氣,柔聲懇求道:「爹,生死有命。奶奶當年犯病,只是一時巧合罷了,您何必一直對哥哥他耿耿于懷呢?爹,娘親和奶奶都已離你而去,您只有我和哥哥了,讓他回來,我們一家骨rou團聚不好么?」蘇庭軒起初是生氣的,氣他傾注了畢生期望的兒子竟敢出言頂撞他,可蘇幕遮說來頭頭是道,叫他根本無法駁斥。聽到最后一句,驀然間滿腹悲酸難抑。這孩子說的,確實不錯。他的愛妻、慈母均已不在人世,親人只馀兩子,其中一個還被他拋棄在外,整整十六年不得親近。一絲懊悔與歉疚油然而生,蘇庭軒無聲喟嘆。他或許真的老了,這一刻,多年來對蘇未名的嫌惡之情竟不可思議地淡了,反而騰起股強烈渴望,想見一見蘇未名。見蘇幕遮還安靜地陪他站在漫天碎雪中,等著他回答,他頷首輕聲道:「你有孝在身,不便去,就叫九叔去把你兄長接回家吧?!?/br>知道父親終于肯接納兄長歸來,蘇幕遮感激地道:「多謝爹?!?/br>九叔已經兩鬢蒼蒼,腰背佝僂,行動蹣跚,但聽說門主愿意接未名少爺回來,他心下的歡喜絲毫不亞于蘇幕遮,急忙套了馬車,趕去鄉下。雪勢到了后半夜便逐漸減弱停歇,之后連著兩個大晴天,積雪盡融,小筑外梅香流溢,沁人心脾。這日午時,九叔的烏篷馬車也在小筑角門外勒停。蘇未名掀簾,一躍下車,被日光映紅的白皙臉龐上難掩激動。闊別多年后,他終于又可以再度踏入小筑。九年前,他還傻乎乎地以為用不了多久,雙親會再接他回家,可當他被九叔送至遠離小筑的另一戶陌生人家中后,他才明白,自己再一次被父親拋棄。那晚,他蜷縮在冰冷的被窩里,咬著被角嗚咽到天明。幸好弟弟仍想著他,時不時叫九叔偷偷地來探望他,為他送來吃穿用度、劍譜心法,讓蘇未名在彷徨凄涼間找到了一絲倚靠——至少這世上,還有個親人惦念著他。隨著年紀漸長,蘇未名也慢慢從九叔口中套問出自己遭父親敵視的原因,將那滿嘴胡說八道的算命先生詛咒一通后,自嘆生不逢時,也算是看清了在老祖母過世前,父親都不可能讓他回去。等待,或許是他唯一的辦法。他不信,老奶奶可以活得跟天地同壽。想通此節,蘇未名暫且拋下了心中的委屈不平,開始靠練功來打發枯燥無味的漫長等待。少年人心里,更存了幾分要強好勝,逼著自己努力學劍,唯恐有朝一日回去了,被小筑里的人看輕,笑話他是個什么也不會的鄉下小子。「少爺,別發呆了,快跟我去祠堂,給老夫人上炷香,別讓門主說你怠慢?!咕攀宓吐暣叽偎?。蘇未名點頭,他對那個害得自己有家難回的老太婆實在沒半點好感,可這想法,自然不能說出口。他理了理身上的粗麻齊缞,那是九叔隨車帶著囑咐他換上的,隨老人進了門。沿途有幾個仆役見著兩人,還當蘇未名是幕遮少爺,行了禮,絲毫沒覺出異樣。兩人踏進光線幽暗的祠堂,蘇庭軒父子也在為老夫人上香。見兄長來到,蘇幕遮自是歡喜,卻不便在靈位前展露笑容,仍一臉悲戚,取了三炷清香點著了遞給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