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發令槍響起的第三年, 豆豆跟著家人一起離開了。

    他不知道那天是最后一次和她出門，不然他絕對不會說“下次再來的時候給你買”這樣的話。

    那不過是個可愛的掛墜而已, 還在打折促銷中。

    豆豆的第一封郵件, 是她走后半個月發來的。她說那顆星球也是兵荒馬亂，移民居無定所，再有錢有權勢的人，也是一塊白板重新開始。她和父母現在暫住在救助站，等安定下來, 再和他聯系。

    郵件里附帶了一條5秒的視頻，豆豆笑瞇著眼朝他揮揮手，臉上有些倦容。她身后是挨挨擠擠的人潮。

    第二封郵件，是那之后的第五個月來的，豆豆說我們有住的地方了，你要加油攢船票啊，你來了我就跟爸爸mama說，讓你和我們一起住。

    第三封郵件，豆豆說她又開始上學了，基本生活得到保障之后，她想把學業繼續下去，至少學點謀生的一技之長。她拍了學校的照片給他看，教室寬敞明亮，校園里還有森林和湖泊。

    她還問他，船票攢得怎么樣了，什么時候才能去找她。

    第四封郵件是上個月收到的，正好在蘇蘇走后第二天，距離上一封郵件大概一年。

    郵件不長，也沒有視頻和照片，但那是吉米讀得最慢的一封郵件。

    ——“我覺得自己也該長大了，有些等不來的東西就別等了”。

    略過前言后語，這是她想表達的中心思想。

    吉米打開抽屜，里面有個鐵皮盒子，盒子里裝滿了可愛的小玩意、小首飾。都是他每次出門搜集物資的時候偷偷攢下的，他想著總有一天能親自帶去給豆豆。

    他只差一張船票。

    吉米自己有些存款，這一年來開團也攢了些錢，他平時還接些代刷日常之類的小單……但離買船票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雖然會長說了，如果他有需要，告訴她，大家一起想辦法；但他也是“大家”的一員，現在是什么情況，他清楚得很。開團的收入僅僅足夠生活，雖然也有話說聚沙成塔積少成多，但他怕豆豆等不到他把沙子堆成塔。

    ——先把倉庫里的材料掛出去賣了，然后自己抽時間一點點刷回來，補上空缺。

    他是這么計劃的。

    珍稀材料賣得很快，比他代刷日常來錢快多了。他想自己再努力一點，也許馬上就能攢夠錢，去找豆豆了。

    那天他在拍賣行掛材料的時候，突然有人密聊他。

    【打臉哥哥】：“東南森林”的？[微笑]

    吉米嚇了一跳，自己明明用的是一個沒公會的小號，又是怎么被人認出來的？他想了想，可能是很久之前，這個號和公會的人一起做日常的時候，被他看見了。

    【打臉哥哥】：你們那次通關隱藏本，有沒有掉什么奇怪的東西

    【打臉哥哥】：比如不知名的任務道具

    吉米一下子想到了那個橘子。

    【草莓豆】：干嘛

    【打臉哥哥】：那個怎么賣

    【草莓豆】：？

    【打臉哥哥】：那個任務道具，“琥珀色的謊言”，怎么賣

    吉米吞了下口水。他選中那個名字，目標線卻“唰”地直通拍賣行的天花板。

    這個人……躲在屋頂上？

    【草莓豆】：你想干嘛

    【打臉哥哥】：一百萬怎么樣

    吉米的下一句話打不出來了。

    一百萬金幣，大概相當于他目前為止賣出的所有珍稀材料的總和……的兩倍。

    他想起會長曾經說過：“既然這東西沒人知道，也沒人想要，那就放公會倉庫，誰要誰拿走”。

    誰要誰拿走——雖然當時她顯然是在成功通關的興頭上，說話沒過腦子。

    【打臉哥哥】：猶豫了？那一百五十萬，再往上我可不加了

    【草莓豆】：這東西是干嘛的，你這么想要

    【打臉哥哥】：誒，你就說賣不賣嘛

    【打臉哥哥】：小哥爽快點

    吉米看了看公會面板：1/44。周末的凌晨，沒人在線。

    【草莓豆】：行，哪里交貨

    【打臉哥哥】：[大笑][大笑]

    【打臉哥哥】：付費郵件寄給我

    ——吉米感覺仿佛能摸到船票了。

    那之后的第二天，會長發現東西不見了。她問了幾遍，吉米都抿著嘴不說話，不做聲，假裝不在場。

    然后會長不問了，被小葉催著開團。

    ……反正是她自己說的，誰要誰拿走……這不能怪他，吉米想。

    后來會長又提過兩三次，吉米隱隱覺得這東西似乎有些重要，自己也許闖了大禍——但，但那也是她自己說的，誰要誰拿走……

    他悄悄去找過技術宅，問他那個道具的具體作用。

    “怎么你也來問我，”技術宅翻了個白眼，“我哪有那個時間整理數據啊，每天改裝無人機都夠忙了，也是想不通你們這些網癮少年，地球都完了還惦記游戲游戲游戲?！?/br>
    “……誰還來問過你??？”

    “我們的大小姐唄，”技術宅撇了撇嘴，“不過我稍微篩了篩，這東西……大概是個任務道具，觸發升級任務的那種?！?/br>
    “什么升級任務??？”

    “升級武器的，”技術宅說，“應該不是什么武器都行，流程也挺麻煩的，關聯數據很多，我懶得理了——等我忙完這陣再說?！?/br>
    ……聽起來，似乎并不是一個可以隨便“誰要誰拿走”的東西？

    個人終端的鬧鐘“滴滴滴”地響了，當前時區上午7點，又一天開始。吉米洗漱完畢，剛打開房門，抬頭就看到會長從那一邊的樓梯上下來。他還沒來得及心虛地退回房間，她倒先朝他揮了揮手，然后幾步下了樓，朝他走過來。

    “你家豆豆最近有消息沒有？”會長問，語氣十分自然，就像平時的閑聊。

    吉米遲疑了一下：“……沒有啊。不過她以前也是好幾個月才來封郵件，我也習慣了……”

    “這姑娘也真是的，”會長嘆了口氣，“至少讓你放心一下嘛?！?/br>
    吉米“嘿嘿”地笑著點點頭。

    會長看了他一眼，跟著一笑，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反正上次也跟你說過了，你如果想走，跟我們說一聲，大家一起給你湊船票?！?/br>
    ……一起湊船票。

    吉米眨了眨眼，視線很沉，浮不起來。

    清晨沒有開廊燈，窗外的日光昏黃得像一灘泥水。

    “你們剛來的時候我也說過，這里只是大家暫時的歇腳處，”會長說，“如果有更好的地方能去，直接走就行……你們要真是在這里留一輩子，那才是玩完?！?/br>
    聽到她說“你們”，吉米心里有些詫異地抬頭朝她看去。

    “對了，‘草莓豆’是你的小號吧，”會長突然轉了個話題，“公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