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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露姓名,又不肯摘下帷帽,想必也是想要避嫌吧?!?/br> 秦煜陽對他的這番話沒有做出反應:“她與太子倒是有緣,果然合該成了一對?!?/br> 白天控制那具身體的可是你弟弟我,這句話還是收回去吧。秦景陽腹誹著,面上附和稱是。卻見秦煜陽睜開眼看過來,伸出手握住他的,有些吃力地一字一句地道:“前幾日處理秦庶人的那件案子時,我便已經說過,大哥信你。六弟……在大哥的面前,你千萬不要有所顧慮?!?/br> 秦景陽一怔?;实塾值溃骸澳闶俏乙荒竿男值?,我不去信你,難道要去信那些臣子、外戚嗎?曦兒一向敬重、崇拜你,我一旦過身,他所能依靠的,便就只有他心目中英雄蓋世的皇叔了?!闭f著另一只手也覆上來,在秦景陽的手背上拍了拍,“無論外面怎么說,我與曦兒一向都信你的。六弟,你也一定要信我這個大哥才是?!?/br> 秦景陽注視著他骨瘦如柴的雙手,沉默半晌,將自己的另一只空著的手也放了上去。他抬起頭與秦煜陽四目相對,鄭重道:“大哥,弟弟信你?!?/br> 皇帝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復又閉上眼睛。 秦景陽突然覺得心頭涌起一陣揮之不去的悲涼。他們口口聲聲宣稱信任彼此,但越是這樣不厭其煩地重復著,就越是代表兩個人果然都是在防備著對方的。他這皇帝大哥反復說著信賴與被信賴,或許其中,也是有著自我催眠的意味在里面吧。 襄王確信,皇帝的心中同他一樣,確實是有著兄弟之情存在的,也確實是懷念著小時候那段短暫卻溫暖的、親密無間的日子的;只可惜那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也不能再有了。 萬里江山,一把龍椅,將是橫亙在兩兄弟之間的,一條永遠無法填平的鴻溝。 或許是這密封的寢殿太不透氣,秦景陽覺得心頭壓抑萬分,此時只想速速離開。他將自己的手慢慢抽出一半,正要站起來辭別皇帝,突然聽見門外的高懷恩尖聲通報—— “太后駕到!” 這一聲響起,兄弟倆霎時間神情各異。秦煜陽雙眉皺起,睜開眼來;秦景陽已迅速地收回了手,起身退后幾步,轉向門口。恰巧趕上那兩扇房門洞開,盛裝華服的年長女性出現在外面,他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情緒,躬身作揖,語氣恭敬、卻聽不出任何感情地說道:“兒臣見過母后?!?/br> 太后寧氏今年恰巧是六十整壽,因為養尊處優,妝容得當,看上去倒像是四旬的婦人,唯有眼角遮飾不住的細紋暴露了她的實際年齡。對于秦景陽的行禮,她視若不見,聞若未聞,只將自己的小兒子當做空氣一般目不斜視地忽略過去,撲到床前,殷切關懷:“皇兒,你覺得如何了?哀家來看你了!” 秦煜陽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目光瞥向弟弟又很快收了回來,低聲道:“已無大礙,讓母后擔心了?!?/br> “你原本身體就不好,怎堪得這般勞累?”寧氏一臉心疼地說著,還抽出帕子來拭了拭眼睛。放下手時,語氣卻是陡然一轉,變得尖刻起來,“哪比得上有的人,身強體壯,被捅了幾個透明窟窿都死不了,睡上幾日照舊活蹦亂跳。卻偏生要托病偷懶,背地里倒偷偷跑出去逍遙快活!” “母后!”雖然早知道這對母子碰在一起便絕難有好事,但聽見寧氏說的如此刺耳,秦煜陽還是不禁頭疼起來,低聲勸阻道。 寧氏沒有說免禮,秦景陽便只能依舊保持著剛才對著門口、躬身行禮的姿勢。聞言,他直起腰,轉過身來;寧氏似乎等的就是這一刻,眼一瞪剛要開口,卻見男人一掀袍擺,竟是干脆利落地跪了下來:“兒臣憊懶,令皇兄cao勞成疾,實屬不孝不悌。母后教訓的極是,兒臣聆聽訓示,頓覺愧顏無地?!?/br> “你……!”寧氏見狀,氣得不打一處來。這幾年來一向如此,每當她想要借機發作秦景陽,后者便率先承認過錯,將自己說的一無是處,令她只得一拳打進棉花里。 見母親還要再為難弟弟,秦煜陽連忙拉住她,溫言道:“兒臣還要請教母后,先前差人送來的藥茶,母后那里可還有剩?兒臣喝了它之后,感覺咳嗽少了許多?!?/br> 寧氏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過去,喜滋滋道:“當真好使?那方子可是哀家托人從民間花重金買來的呢?;蕛喝粝胍?,哀家便叫人再多配一些,都給你送過來……” 他二人其樂融融地說著話,乍看上去,好一副母慈子孝的天倫圖景。秦景陽跪在原地,沉默地聽著母親對皇兄的拳拳關懷,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攏在眸底,面上只余下一片死水般的木然。 母親為什么這么恨他,他從前百思不得其解,后來得知了更多的宮中秘辛,這才漸漸明白了。冰冷的皇宮逐漸扭曲了這個女人的心性,她恨那風流薄幸的帝王夫君,恨夫君所寵愛的小妾,恨那小妾的一雙兒女,恨自己的年老色衰與感情失敗。哪怕是后來夫君馬上風死在了寵妾身上,讓她有理由以最殘忍的方式處置了后者,那一瞬間的快意卻依舊無法抵消經年累月積壓下來的怨恨,必須要繼續尋找一個合適的對象,作為宣泄的出口——一個可以供她肆意打罵發泄,卻無法反抗半分的人。 如果說皇兄承載著曾經琴瑟和諧時、母親所有美好的回憶,那么他秦景陽所擔負的,便是她這種種的怨念與痛恨。 感到委屈又如何?感到不公又如何?孝之一字大過天,當朝太后,生身之母,哪怕他是手握大權的攝政王,在這個女人面前也只能放棄所有的防御與反擊。也罷,至少他已不會再對母子之情抱有憧憬,無所謂希望,便無所謂失望。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原本就是要走的,何必再跪在這兒礙眼。只要有皇兄在旁邊幫腔,寧氏應該也不會強留自己在這兒呆著。秦景陽這樣想著,正要開口,卻突然聽見太后說道:“正好,不久便是哀家乖孫的大日子,可要好好cao辦一番,不能出半點差池,也好給他的父皇沖沖喜。說不定啊,這一遇上喜事,精氣神就上來了,病也就好了呢!” ……什么? 秦景陽一驚,下意識抬起頭來,恰巧與秦煜陽投過來的目光撞到一起。他連忙收斂了不適當的表情,道:“明日臣弟便會回來接手諸項事務,皇兄只消放寬心,靜養便是?!?/br> 秦煜陽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六弟了。納征之禮一事,你多與宗正、太常兩寺商量一番,務必要確保萬無一失?!?/br> “臣弟明白?!?/br> “六弟若無事,便先回去吧?!?/br> “臣弟遵旨。母后,兒臣告退?!?/br> 一路面色如常地出了皇宮,坐上馬車,秦景陽的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既然九日后的納征已經被賦予了為皇帝沖喜的意義,再想要設法推遲此事,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