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擔心，我給球員找的心理咨詢師都是職業素養……”

“我不是擔心這個?！崩飱W皺皺眉，擺了擺手。

“那么你擔心什么呢？”門德斯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

里奧沒說話。

——「心理咨詢師給你很大幫助嗎？」里奧那天忍不住這樣問克里斯蒂亞諾。

克里斯蒂亞諾當然承認了這個——既然他希望里奧去取得心理咨詢師的幫助，那么理所當然，他當然會承認這個，「當然，實際上我覺得我受益很多。雖然有人認為這個無關痛癢、有人不相信心理咨詢師可以幫助一個球員，但是我個人認為緩解心理壓力對一個球員還是挺有幫助的。畢竟當一個球員戰戰兢兢地站在場上的時候，他很難發揮得很好?！?/br>
「我現在不是緊張?！?/br>
「當然，你現在是生氣?！箍死锼沟賮喼Z「從善如流」，「但是所有負面情緒都是一樣的，它們都很傷害一個球員?！?/br>
「過去你見過的所有接受心理咨詢的人都獲益了嗎？」里奧繼續問。

克里斯蒂亞諾顯得很耐心，就像一個給小孩講解一加一等于二的老師，「不是每一個人，但是很多人都獲益了——其實有些人不太擅長接受心理咨詢，你知道，他們并不真的相信自己的咨詢師。所以他們不會跟咨詢師敞開心扉，但是那不是我，我會把我的心情如實告訴咨詢師——我覺得這樣才是真的心理咨詢?！?/br>
「別悶著，不然負面情緒只會無限的累積，最后你身邊的人都會受不了的，那就更糟糕了?！?/br>
里奧沉默了一會兒，「我身邊的人都會受不了嗎？」

「當然，」克里斯蒂亞諾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態苦口婆心的勸說，「所有人的寬容都有限度，當他們發現你沒法被「感化」之后，他們當然會不耐煩。你知道，每個人生活中都有煩心事，誰都不會有心情沒完沒了地安慰另一個人?！?/br>
——“羅納爾多是一個比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強的人嗎？”里奧突然問門德斯。

門德斯躊躇著不知道如何作答，畢竟他多年以來給梅西定下的最大的罪狀就是「玻璃心」，但是這種實話顯然無論什么時候不適合說出來。門德斯先生琢磨了半天，“克里斯蒂亞諾其實經歷了不少事，而且他本人比較愛說笑——有些事其實悶在心里并不好，說出來之后反而就沒事了?！?/br>
門德斯雖然沒直說他認為里奧不如羅納爾多，但是很顯然梅西聽出來了。

不過梅西看上去并非對此十分在意，他只是笑了一下，“羅納爾多總是討人喜歡的那個，對嗎？”

門德斯心說你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但是為了維護自己和自己最重要的客戶之間的正常邦交，他還是安慰了里奧，“人和人不太一樣，不過對于足球世界來說，總是能為球隊帶來勝利的那個球員最招人喜歡?！?/br>
門德斯等了半天，里奧都沒再說話——門德斯當然知道對方不想再說話，但是他最終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好奇心。

“呃，小梅西先生，所以你之前到底為什么會擔心我會得知你的心理狀況呢？”門德斯小心翼翼地問，他現在覺得自己不太像是等待不良少女查婦科的老媽子，而是更像備受欺凌的、等著婆婆訓斥的兒媳婦——雖然他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好被訓斥的，畢竟他只是關心自己的球員。

里奧沒說話。

里奧知道克里斯蒂亞諾和門德斯非常親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無話不談，他有點擔心——他擔心門德斯會把他的事也告訴克里斯蒂亞諾，擔心克里斯蒂亞諾會知道他是那樣的人。

——「小梅西先生，談談嗎？我已經跟你說了很多了，但是你如果一言不發的話，我想我們的咨詢就沒什么價值了?！巩敿游鱽喯壬K于給里奧分析完他在場上的憤怒之后，看著始終默默聽著的里奧，有點無奈地這樣勸說。

里奧回想起之前克里斯蒂亞諾所說的「敞開心扉」，才勉強說道：「我不太善于表達?！?/br>
加西亞先生給了里奧一個鼓勵的微笑，但是并不插嘴。

「有人說過我陰沉、可怕——不是當面說的，只是我聽到的?！估飱W干巴巴的說，「我想那應該是非常不招人喜歡的個性了。有人鼓勵我多跟其他人交流、談話，但是我沒法強迫自己做到這個。我不喜歡和人說太多?！?/br>
加西亞先生忍不住笑了起來，「那么，我得感謝你愿意跟我說說?！?/br>
里奧愣了一下，然后笑著搖搖頭，「那個人鼓勵我跟咨詢師談談。那個人說敞開心扉才有效果?！?/br>
加西亞先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再次露出一個有點曖昧的微笑——里奧沒理會這個。

「我其實沒有那么喜歡我身邊的人?！估飱W說。

加西亞先生的笑容仍舊禮貌溫和，似乎對這句話沒有特殊的想法——不過也正常，里奧想，加西亞先生作為一個心理咨詢師恐怕見過無數奇奇怪怪的人，這種話大概沒法讓他感到驚訝。于是里奧繼續說了，「實際上，我身邊幾乎沒什么會讓我喜歡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也沒有討厭他們，我只是不關心他們——我也有朋友，但是我對我的朋友的狀態其實也不算很關心。這好像就是我陰沉、不招人喜歡的原因，好像就是我沒法跟人交流的原因?！?/br>
加西亞先生笑著點點頭，「「那個人」——那個勸你敞開心扉的人，你也不關心這個人嗎？」

里奧皺皺眉，「我不喜歡跟別人談這個人，我們不能只是談我的「朋友們」嗎？」

加西亞先生點點頭，「當然，我們生活中都有一些特別的人——這些特別的人不是用來說出來跟其他人分享?！?/br>
「我想要……」里奧頓了一下，「我在遇到某個特定的人之前偶爾還會跟我身邊的朋友聊幾句什么，但是自從我認識這個人之后，除了這個人之外，我不想跟任何人談話——因為我已經遇見那個唯一能理解我的人了，所以我越來越沒法兒忍受跟其他人說話。我不想跟任何人談，但是似乎我這樣繼續下去對我自己并沒什么好處。而且，如果我沒法處理我的負面情緒，也許最終有一天那個人也會忍無可忍地……」

里奧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他似乎感到自己說的太多、太深入了——心理咨詢室真是一個罪惡的地方，這里居然無形之中誘導他說了這么多。里奧心想。

「我不知道，加西亞先生，你來告訴我，我還能怎么辦呢？」里奧匆匆結束了自己的陳述。

加西亞先生低下頭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下了「病入膏肓」幾個字，然后想了想，又在這幾個字下面狠狠劃了幾道重點線。

得跟門德斯說，以后他推薦的球員要格外漲價。加西亞先生這樣想著，順便把這句話也記在了本子上。

第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