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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悄悄瞥了陸長卿一眼,見他臉色愈發陰沉,不由悄悄為鳳岐捏了把汗。靖侯回過頭看了看陸長卿,又問:“是慶侯殿下不讓你說話?”鳳岐沒看陸長卿,遲疑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靖侯立馬回身朝陸長卿一拜,“慶侯殿下,方才豐韞失禮了?!?/br>陸長卿道:“靖侯憐惜美人,寡人也不是氣量狹小之人。不過靖侯這次是看走了眼,他并不是什么高貴之人,他……曾是共王的一名男妾。為懲他媚惑朝綱,所以將他的臉鎖住?!?/br>鳳岐身子忽然一僵,望向陸長卿,陸長卿卻面如冰霜,并不看他。太宰慎叔同和黃昇洪彭都面面相覷,均沒料到陸長卿會當面將前朝國師羞辱到這個地步。慶侯素來對人寬容,卻似偏偏容不下這人。“賤奴,你過來給給靖侯侍酒?!瓣戦L卿忽然道。他看出靖侯對鳳岐有意,卻怕他開口討人,于是只命令鳳岐替他侍酒,表明不與之意。靖侯早看出陸長卿面色不豫,想必這個銅面奴仆與陸長卿關系不同尋常,于是此刻也順著臺階下,笑道:“美人,脫了你那件臟兮兮的外衣,坐到我身邊來?!?/br>鳳岐被陸長卿那一聲“男妾”說得很是難受,此刻靖侯又讓他脫衣,他竟覺心口有些悶痛。他解下衣帶,褪去外袍,薄薄的里襯勉強蔽體。男人這副模樣都讓這好色的靖侯看了去!陸長卿心中怒火中燒。鳳岐跪坐在地上,接過酒壺替靖侯手中的玉杯斟酒。然而手腕一軟,酒壺偏了,瓊漿撒在了靖侯手上。鳳岐心道,陸長卿你可高興了,我如今連酒壺都拿不住。靖侯笑道:“無妨無妨,美人來舔干凈就是了?!毖粤T伸出染上酒的右手。此人若當真是國師鳳岐,斷不能容下這等調戲羞辱,豐韞心中暗道。靖侯之好色,果然名不虛傳。連陸長卿的靴子都舔過,如今還有什么舔不得?今日若不讓靖侯盡興,他不肯出兵相助鎬京對付祝國,陸長卿這筆賬還不是算在他頭上。鳳岐二話不說,俯下身子,伸出舌頭細細舔吸靖侯的右手。豐韞一時到有些怔愣。冰冷的青銅面具下卻伸出溫熱柔軟的舌,讓在座之人都感到一種令人難以動彈的□□意味。太宰慎叔同嘆了口氣,原本殺了他也就罷了,可陸長卿偏偏要留下他。昔日侍奉神祇的國師被作踐到這種地步,今后不知如何收場。粘膩的舔舐聲,滾動的喉結,青銅面具下您是以怎樣的表情做這些事的,鳳岐大人……太宰垂著頭不語。這個男人的價值他十分清楚,若陸長卿當真只把他當作賤奴或是男妾用以純粹發泄仇恨,那實在是暴殄天物。大周國師之能,美貌第三,藥石第二,而他最大的本事,卻是用兵布陣之法。十多年前陸長卿的兄長陸疏桐還在世時,鳳岐流連軍營,替他出謀劃策,打了不少聲震南北的大仗。而陸疏桐死后,鳳岐也如同心死一般,蜷在王城渾渾噩噩度日,越來越沒心沒肺,成日只顧給共王煉丹寫青辭。然而這只狐貍雖然又老又厭世,卻不代表他已忘了如何用兵。如今形勢嚴峻,倘若當真兵變,唯有此人能力挽狂瀾。只是看如今這架勢,陸長卿怕要讓他寒了心了。太宰慎叔同心底喟嘆。酒宴到傍晚才結束,靖侯攜撫琴美人而歸。鳳岐蹭了幾步,把膝蓋挪到柔軟的蒲團上,撿起丟在一旁的外袍,重新穿上。修長的手臂伸進衣袖里,微微扭腰,再套進另一邊的衣袖,削蔥般的指尖從袖口伸出。陸長卿不明白,為什么即使這男人只是在尋常地穿衣,他都會看得目不轉睛。然而骯臟的衣物,丑陋的青銅面,為何都已到了這般田地,卻仍是連靖侯都能看得出他的美麗?陸長卿只恨自己又被他的迷惑,想起他方才舔舐靖侯手指的模樣,怒火中燒,將一只酒壇拎起,把酒倒在腳下地上?!澳氵@么喜歡舔酒,就把這些好好舔干凈!”不只鳳岐,連慎叔同和兩個武將也是一愣。鳳岐怔坐片刻,朝陸長卿搖了搖頭。他不說話,也看不到表情,陸長卿不知道他到底在表達什么。“賤奴,你不怕死了?”陸長卿全然不似平日的無動于衷,額頭青筋暴起,“你給我回答,說話!”鳳岐數日來終于開口,“你非要這么羞辱我不可?”那聲音平淡的聽不出感情,卻是他一貫的腔調。于是陸長卿習慣性地去看他的臉,想像以往那般從神色中窺伺這個男人難以捉摸的內心。可那臉上戴著青銅面具,只有一副仿佛嘲弄陸長卿一般的滑稽笑臉。太宰慎叔同跪地沉聲道:“殿下,請您念在棲桐君的面上……”棲桐君是陸長卿兄長陸疏桐的別號。陸長卿的聲音飄忽而清冷,“我兄長便是被他害死的,他若泉下有知,定然拍手叫好!”鳳岐忽然聽見陸疏桐的別號,心頭一酸。也不再多說,跪在地上就去舔酒漬。他若拒絕也就罷了,陸長卿不至于暴怒,然而他竟這樣痛快地遵從了命令。自己曾經仰慕的這個人,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陸長卿狠狠道:“你給我抬起頭,不要再舔,把這些酒,把這亭子里的酒都喝光!”“慶侯殿下的命令,到底是舔酒,還是喝光亭中的酒?”鳳岐柔聲問。他拎起酒壇,把酒往嘴里倒去。喝光了一壇,又抱起另一壇,繼續往喉中灌。他喝了三四壇,動作開始慢了下來。他被嗆得咳嗽,咳嗽完了又繼續喝酒。陸疏桐,你若聽見你的弟弟如此羞辱我,你真的會拍手稱快嗎?太宰與兩個武將都不敢勸阻,那失勢的國師余威猶在,見他不顧死活地喝酒,誰也不敢說一句話。鳳岐起初只是咳嗽幾聲,漸漸卻止不住地咳嗽起來。他一邊咳嗽著一邊又舉起酒壇,陸長卿聽著他咳嗽,整顆心都在隨之顫抖。瘋狂的男人,修長高挑的身子,拎著酒壇仰面痛飲……就連這樣的場面,都讓陸長卿感到一種沖擊心底的恣意的美。他忽然發覺,不論這男人變得如何,他都始終覺得他很美麗。太可怕了……這太可怕了……鳳岐咳嗽著,有星點的鮮血濺在地上,漸漸成了片。他抱起酒壇,用酒把鮮血咽下。陸長卿呆呆看了一會兒地上的血跡,忽然發現它們是那么一大片,猛然驚醒,聳然起身一把奪下鳳岐的酒壇,摔在地上。鳳岐低低問:“還要我喝嗎?”那聲音是如此低柔,卻又仿佛不帶一絲感情。陸長卿恨不得掀開他的面具,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他顫抖道:“以后都不許你在喝酒……”鳳岐頷首,又一句話都不說了。他拎起剩下的最后一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