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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溫柔的眼睛渾濁無神。 她知道,他看不見了,他成了一個瞎子,但他僅是坐在那里,就足夠的威嚴和壓迫。 她的手有些抖,身子也有些抖,她以為她這一輩子都再看不見他了。 …… “寡人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 她忽然無聲的笑了,他食言了,同時也沒有食言,因為他確實看不見她了。 她聽公子汜說他病得很重,重到朝不保夕,也是,若非是他快要死了,又怎么會將她從華昭殿里放出來。 不過他看起來并不像傳聞般嚴重,也不像一個垂死之人,他永遠都是平平淡淡的,像是水,她抓不住他,看不透他,直到此刻亦是如此。 殿里陷入了沉默,終是魏姝先開的口,她說:“你老了” 老了,當年那個溫潤清俊的少年已經變成了老秦公,他的下巴上還蓄起了一層短短的胡須,真的是老了。 嬴渠也笑了,他笑起來還是那般溫和,他的臉上已有了些許皺紋,那皺紋襯得他有些滄桑,溫柔的滄桑。 他今年已經三十三了,當然變老了,他開口,聲音還是淡淡的,他說:“除此呢?你還有何想對寡人說的?!?/br> 他想聽她再說些什么,他就快要死了,他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即將油盡燈枯,他這一輩子殺了過人,也傷過人,這些人或許是他的宗族親朋,或許是他的手足摯愛,總之他無愧于他的君父,他將一生奉獻給了秦國。 他不知自己算不算得一個明君,他只知道在這最后的時刻,他想她了,想看看她,如果看不見,那就聽聽她的聲音。 他不能殺了她,他做不到,他不忍心帶她走,同時又不能讓她落入田湘和那些宗室手里,他只能放她離開。 她以后會跟趙靈嗎?他不知道,隨便吧,他不愿去想他死后的事。 魏姝沒有任何的話想說,但她仍是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方道:“沒有”他們之間早就結束了,從他們拿起屠刀和□□傷害對方的那一刻起就結束了。 嬴渠垂著眼眸,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淡淡地說:“既然沒有就將這爵酒喝了吧?!?/br> 話落,一旁的小寺人將酒爵端至她身側。 魏姝笑了,她以為那是毒酒,她想:他到底還是留不得她,他就是死,也要讓她先給他殉葬。 她端起那酒,酒爵是冰涼的,比她的指尖還涼,她說:“姝兒若是死了,嬴渠哥哥會與姝兒同xue而葬嗎?” 她是故意的,故意這樣叫他,她死前也不肯饒恕他,她偏偏要再折磨他一次,讓他知道他們曾經是多么相愛多么親密。 而她也確確實實成功了,他的心縮成了一團,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他看起來還是那么平淡,甚至他還是在微笑。 她將酒喝了,喝了個干凈,她品不出那酒是什么味道,卻聽他說:“你走吧” 魏姝怔了。 他重復道:“你走吧,酒里的毒要兩個時辰后才發作,你走吧,別死在寡人的咸陽宮里?!?/br> 她笑了,再無留戀,她也不想死在他的咸陽宮里,死在這令她作嘔的地方。 她轉身離開了昏暗的政事殿,再也沒回頭。 她不要死在咸陽宮,不要死在秦國,她往咸陽城外走著,咸陽城里非常的熱鬧,六國商賈云集,還有不少戎狄商人,這早已不是曾經的那個咸陽城。 她失落落魄的走著,與這樣繁華的咸陽城格格不入,她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總之一路暢通無阻,或許她下一刻就會毒發倒下,但也只是或許,她并沒有倒下。 咸陽城外,有一輛馬車停在微微起伏的荒地上,馬車下是個坐著木輪車的男子,他一身白色的衣裳,皮膚蒼白,身型消瘦,他生的非??∶?,同時又非常虛弱。 趙靈是在這里等著她,因為嬴渠派人告訴了他,她今天會被放出秦宮。 趙靈皺著眉看著咸陽高大冰冷的城門,記憶中這還是第一次來到秦國,剛剛入冬的秦國要比齊國和楚國冷的多,他白色布衣下的皮膚已經開始一點點被冷氣浸涼。 魏姝走出了咸陽城,她看見了趙靈,不由的怔住了。 當年郢都一晤,趙靈不肯見她,算到如今,她已經十多年沒有見到過趙靈了,她走上前,腳步還是有些踉蹌,她說:“先生怎么會在秦國?” 趙靈這些年來并無變化,他的眼睛還是那般陰沉冰冷,但同時又多了些別的,或許是溫柔,或許是憐惜,但那并不重要,他說:“接你離開” 接她離開?魏姝有些詫異,她沒見樂野,以往樂野總是寸步不離的守著趙靈,趙靈他怎么會在咸陽?她心里涌過許許多多的疑問。 六年了,她被隔離了足足六年,她其實并不想同趙靈走,而她也就要毒發身亡了,她想去做點別的,什么都好,只是不想再同舊人有一點的牽扯。 “先生,我……”魏姝剛一開口,卻聽耳邊響起了陣陣鐘聲,那鐘聲悠遠綿長,陣陣的從咸陽城里傳來,余音不散,在空中聲聲回響。 她的身子忽的就僵住了,就像是扎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那是國喪的鐘聲 倏忽間天上飄起了雪,雪落在她的發上,肩上,她的目光怔愣,她看著趙靈,卻又根本沒在看他,她的心是麻木的,麻木的發脹,只一下下頂著她的胸口。 過了許久,她僵硬的身子才稍有緩和。她緩慢的回頭,只見咸陽的城樓上已經揚起了白幡,一片片的白幡接連而去,像是一條盤踞著的白色的長龍,白的模糊,白的眩暈。 她還聽見了歌聲,是秦人的歌聲,不知從何處遠遠的傳來,漫過荒蕪的原野,漫過蒼涼的大地,傳到了她的耳邊。 是終南 太陽已經西沉,在光與影的交錯中,她仿佛間好似看到那年臘祭,她同嬴渠在雍城古樸的街道上開玩笑。 …… “以后每年臘祭姝兒都給君上唱一遍,掃除污穢,一直唱到君上百歲?!?/br> “好” “不過那時君上耳朵一定不靈了,還能聽的清嗎?” “能,寡人就是揪著耳朵,也得一字不落的聽姝兒唱完?!?/br> …… “魏姝” 趙靈在她身后叫她:“魏姝” 魏姝的眼睛有些酸澀,也不知趙靈到底叫了她幾聲,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微微向下,心臟痙攣一樣在胸腔里抽搐著疼,她的嘴角也在顫抖,驀地,她費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