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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那兩張紙撕得粉碎,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大笑起來。——他現在是菲利斯唯一的“奴隸”了。法師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他現在大部分時候居住在李奧洛斯的別館里,偶爾也會在其他地方留宿,例如去“野玫瑰”過夜的時候。達維克知道得很清楚是因為他一直在跟蹤他。每天早上他會跟著菲利斯出門,想辦法進到那些守備森嚴的法師會設施中去,如果成功,就安靜地躲在和法師有一墻之隔的地方。如果失敗,就守在外面等著,一直到菲利斯離開,再度回到住宿的地方。當然,沒有人讓他這么做,他卻執行得一絲不茍,仿佛某種例行儀式一樣。有那么幾次,他遇見些不長眼的暗殺者。他對待這些人就像對待擋路的甲蟲一樣,匆匆踩過就又跟了上去。更偶爾的時候他能遇到這些人中的高手,那會有趣一些,他可以多花一點時間來解決麻煩,畢竟那也算是菲利斯的麻煩。他會將那些人的尸體藏好,找到他們雇主的證據,然后在當夜登門拜訪,送上一份驚喜。但白天不行,白天是屬于菲利斯的。他們有過約定,三個月,一天也不會少。菲利斯身邊現在沒有護衛,他肯定需要一個。大概有兩三回,法師只差一點就要發覺他了,但他還是想辦法躲了過去:菲利斯不想見他,這件事并不會單純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除非……達維克害怕法師遇到真正的危險,卻又隱約地有點期待。盡管他對于戲劇性的轉折并不抱希望:如果菲利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敵人,他多半也沒有辦法從天而降擊退他們來邀功。更大的可能性是他和法師一起被干掉,或者更糟糕,被卷進高級施法者們的戰斗中,被流彈擊中,無聲無息地死在角落里。但那又怎么樣呢,至少也是個結局。而不像現在這樣。漫長的等待消磨掉的不只是耐心,還有他對于自己在地表活下去的信心。有好幾次達維克對著鏡子大吼大叫,揮舞著拳頭,威脅要殺掉那里面的家伙。當然,他終究沒有真的這么做。畢竟在魔索布萊城,想死并不需要自己費心。他花了好幾十年,被訓練成了現在這樣:一個奪走他人性命,保全自己的高手。忽然間反過來,就算達維克再擅長隨遇而安也接受不了。他倒是結交了新的朋友,就是每天會出現在寓所里負責打掃的老仆人。達維克會邀請他坐下來一起吃飯,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對他傾訴所有的事。老人不會說話,耳朵大概也不太好,何況就算他聽得見,也不懂卓爾語,這對達維克來說,已經是個幾近完美的聽眾了。老人是法師會的奴隸,卻能在城內自由行動,身上也沒有任何魔法或是非魔法的鐐銬。卓爾曾經問過他為什么不逃走,但對方只是笑著搖搖頭,也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另有理由。這倒讓卓爾覺得有些同病相憐?,F在并沒有東西束縛他離開這座城市,他卻無論如何也走不了。達維克暗自下定決心,要是有一天,自己打算離開這里了,就帶著老人一起逃走。那天很接近了。卓爾的臥室床頭放著臺歷,上面的紅叉數量越來越多,又有一個月已經快畫滿了。最后一天,達維克放下筆的時候想,最后一天了。其實從實際天數上來講,約定已經結束了,但法師與他的交談開始于下午,卓爾決定呆到那個時候再說。他沒有等那么久。清晨的時候,有聲音從玄關傳來,達維克從床上彈起來,瘋了一樣地向樓下沖去。法師抱著幾本書,正從實驗室里走出來,抬頭看見他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嘲諷的表情。“什么啊,”他皮笑rou不笑地說道,“你怎么還在這里?”這肯定不是什么友善的招呼,但達維克的心卻加快了跳動的速度:這是這么多天以來,菲利斯第一次對他說了超過兩個單詞的句子。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么,聲帶卻該死地拒絕了工作,腦子里想過千百次的臺詞,一句也沒說出來。最終他只是默默地抽出腰間掛著的武器,倒轉刀柄,遞到法師手中。菲利斯把匕首接在手里,掂了掂,又抬起頭來看著他,臉上嘲諷的表情更加明顯了。“好計劃,在賭我還是下不了手嗎?”達維克無話可說,抬起手來,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我活該?!彼K于聽見自己說話了,聲音嘶啞難聽,一定很惹人討厭。法師握緊了匕首,向他靠近,刀尖緩慢卻沒有遲疑地抵上他的胸膛。刀刃很鋒利,稍微一用力就割破了卓爾的衣服,刺入他的皮膚。達維克感覺到一絲輕微的疼痛,有一點溫熱的血液涌了出來。卓爾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應該能感覺到一陣涼意,然后死亡就會降臨。但是沒有,什么都沒發生,當他睜開眼來時,匕首依舊抵在那個位置,卻沒有前進一點。眼前是菲利斯的笑容。是他熟悉的,代表法師就要惡作劇的那種甜笑。“想得美,哪能讓你死得這么容易?!?/br>法師把匕首收了回來,丟給他。卓爾反射性地接住,呆呆地看著手中的武器。“還愣著干什么?走了?!?/br>達維克抬起頭來的時候,菲利斯已經走到了門外,正帶著不耐煩的神情,回頭看著他。卓爾慌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天氣越來越熱了,外面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他卻一點也不在乎,只是看著前面的紅色身影,覺得心輕快得幾乎要飄起來了。他沒有問菲利斯要去哪里——這根本無關緊要。就算法師要帶他去見班瑞主母,或者找個火山口往下跳,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跟上去的。法師叫了一輛馬車,僅僅報了個門牌號,車夫連問也沒問就啟程了。他們的目的地依然是城郊的富人區,但看方向,并不是李奧洛斯的別館。馬車漸漸接近了一座建筑,達維克對這里有些印象,菲利斯在這段時間里拜訪過這里一兩次,守備不算森嚴,但進出的人太多了,耳目混雜,令他沒有辦法混進去。門口的守衛似乎也很熟悉菲利斯,沒說兩句話就放行了。達維克跟著法師往庭院走去,迎面而來的香氣勾起了一些回憶——他知道這里的主人是誰了。黛娜·弗雷德里克正懶洋洋地趴在水池邊上喂魚,聽到有腳步聲才坐起來??匆姺评沟臅r候,眼神里的不耐煩消失了,換成一種掩飾不住的驚喜,看來法師并不是赴約而來的,卻依然收到了歡迎。女紅袍吩咐仆人去泡茶,自己則坐到了年輕法師旁邊,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兩人說的話題卓爾幾乎聽不懂,只是偶爾會有些有印象的人名冒出來。達維克想菲利斯來這里應該是有正事,但過了好一陣對話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