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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同樣暗自蹙眉,便見那女官滿頭是汗,匆匆回報:“啟稟娘娘,外頭來的夏太監說是奉皇上之命,恭請娘娘在坤寧宮中安心保養?!?/br> 話音剛落,唇邊的笑隨即泯然而去,孟嫤妤斂容清冷道:“還有什么話一并說了,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樣子?!?/br> 女官偷偷瞄了一眼皇后的神色,囁嚅的出口:“皇上還說,以后不得傳召,坤寧宮諸人一概不許踏出半步?!?/br> 黛玉聽的一愣,孟嫤妤卻不過“哦”了一聲,便揮手讓人退下了。轉而又恢復了往日的寶相端嚴,向黛玉寥落的笑道:“瞧陛下的意思,大約是要將我軟禁至前朝事完,咱們下回不知何時再見,還望meimei多加珍重,早添世子開枝散葉?!?/br> 見狀,黛玉不覺心頭發涼,畢竟皇后才剛生下皇子,皇帝竟如此絕情。但現在多說無益,彼此囑托了一回就去了,誰知這一去,卻真的是訣別。 這里坤寧宮被變相軟禁起來,一步不敢多走。不一時消息就傳遍六宮,有驚訝萬分的來探視也被攔住,又有素日一干與孟家不睦的人,見了更幸災樂禍,都在背后嘲戲指點,坤寧宮內的人皆又氣又苦,無奈卻無處可訴,只得閉門度日。 為的這個,黛玉沒少向水瀾抱怨,憤憤不平道:“皇后母儀天下,為陛下接連生下兩位皇子,侍奉太后和皇上無不盡心竭力。人道捉賊還得拿贓,為的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已經把堂堂皇后軟禁于宮中,成何體統呢?!?/br> 水瀾嘆了口氣,低聲的開解:“這道理誰都懂。我冷眼瞧著,從上皇過世以后,咱們這位皇帝的疑心病越發重了,但凡觸到一丁半點的皇權,就敏感的不得了,況且這次輔國公鬧得難看了些,平白讓皇后在宮中受苦。不過,太后是皇后的親姑母,這事也不見得完全沒轉圜,看太后那兒怎么處置?!?/br> 太后初聞消息便是怒不可遏,但在宮廷生涯中浸yin數十載,當然察覺出永慶帝今時不同往日,少不得強自定了定心神,沒有馬上發作出來,但甄氏有孕風頭正盛,落在太后眼里難免生刺。這天,永慶帝在前朝又借機訓斥了輔國公兩句,碰巧甄妃往壽寧宮中向太后請安。 甄妃來時太后正在梳妝,見甄妃到了也沒停下的意思,反而慢條斯理的對鏡整理,把梳好的發髻打開,讓伺候的婢女用蘸著桂花水的篦子,一下一下輕柔的在篦頭,重新綰上發髻,再插上一色的寶藍點翠配東珠的首飾,折出一圈暗沉的光澤。 即使對太后的刁難心知肚明,但作為后宮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甄妃還是不敢怠慢分毫,挺著八個多月的孕肚依足規矩,躬下身請萬福金安。 太后甚至都沒看她一眼,只顧著望向銅鏡中的人影,托了一下耳邊的赤金翡翠耳環,不咸不淡的啟口:“見到你這張狐媚子的臉,哀家就倒足了胃口,還那里來的萬福金安?!蹦碇汰t佛珠的手忽然一抬,向宮門邊指道:“跪到外頭去,沒有哀家的懿旨不許起來,甭臟了這地兒?!?/br> 甄妃滿臉錯愕的抬起頭,旁邊的婢女已經叩拜求饒:“求太后娘娘開恩!咱們娘娘的月份大了,倘或龍裔有何閃失,奴婢們都擔待不起?!?/br> 太后揚了揚眉梢,就有女官上前扇了兩巴掌,那婢女的臉立現兩道紅腫的手印,方才聽上頭傳來陰冷的笑聲:“實在沒規矩,果然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的奴才。左右不過跪一跪,那孩子又不是豆腐做的,還不出去?” 甄妃一跪下,早驚動了宮中侍女內監等眾,也有生怕鬧出人命的,忙不迭飛跑出去傳到明德殿。于是永慶帝來時見到的境況,便是一絲明媚的晨光斜射而入,將甄妃的側臉映照得更加艷麗如火,也不知跪了多久,兩顴鮮紅,香汗淋漓,卻咬著唇硬挨著,也不喚人服軟。 永慶帝的那顆心,就跟泡在醋壇子似的,瞬間變得酸軟酸軟的。再也顧不得許多規矩,邁步把她打橫抱起來,頭也不回的就向明德殿走,身后是驚慌失措的內監,見了這般情形都唬的沒了主意,只能如實跟太后稟報。 如此,太后連永慶帝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下了懿旨在壽寧宮中拒不受禮。這消息一傳出,連前朝都鬧動了,需知世上至大莫如孝字,當今又一貫標榜以孝道治天下,如今卻為一寵妃不惜開罪生母,難免落下口實誹謗。 一日,黛玉正坐著教水晗打絡子玩,紫鵑突然走進來,眼中尚有淚痕,回道:“姑娘,方才傳來一個信兒,皇后娘娘薨了?!?/br> 黛玉聽了,只是呆愣愣的發怔,手里的絡子掉在地上,眼圈兒一下就紅了,顫聲問:“消息可確實嗎?怎么會的?還有二皇子在,皇后她……” 正說著,水瀾也進來了,氣色甚為凝重,拍著黛玉的肩膀說:“皇后沒了,咱們一會去宮里?!币幻嬲f,一面又嘆了口氣:“這一年也不知怎么的,宮里接二連三的有喪事。紫鵑,你給夫人整理一下,免不得要耽誤幾個時辰,先備著點東西?!?/br> 黛玉早已哭得淚人一般,拭淚問道:“皇后好端端的一個年輕聰明的女子,沒聽有什么病患,怎么就不明不白的薨了?王爺可知道其中原故?!?/br> 水瀾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紫鵑忙出去把門掩上。水瀾想了一想,才緩緩的說:“二皇子染上了痘癥,昨天半夜咽的氣?;实坌睦锖茈y過,今晨就打發人想把皇后接出來,誰知道……她在坤寧宮里自縊而亡?!?/br> 黛玉聽了,默默無語,因想:常人尚且承受不了一連痛失兩子的苦楚,只是這件事乍聞就有蹊蹺,到底是何人把消息透到了坤寧宮? 水瀾見黛玉只作不聞,攬住了她的肩膀柔聲的勸慰:“我知道你想什么。盡管我沒叫人去查,但十有□□是有人故意泄露的,要逼死皇后?;实劭峙乱仓?,但事已至此,甄妃又剛生下皇女,可惜了兩條性命?!?/br> 黛玉聽了這句話,又想到孟嫤妤的音容笑貌,一發止不住痛哭起來:“她是一國皇后啊,連人死了要個公道都不能嗎?” 這話正觸了獨孤皇后之事,水瀾垂下長睫,連悲傷都一同收斂于眼底,嘆息著:“玉兒,這大明宮的繁華和喧鬧是露在外頭給人瞧的,只有這累累的紅顏枯骨埋在最深的地下。不管皇帝所作所為是否欠妥,但輔國公已經觸及了皇權的底線,歷來立嗣之事最為敏感,無論動手的人是甄妃還是別人,皇后和二皇子的死和孟家所為脫不了干系,自古外戚獨大都沒有好下場?!?/br> 黛玉沒有再答話,只覺悲從心來,仿佛七月的流火都阻不了這直入四肢百骸的寒冷,整個人一時間凄哀難抑。 作者有話要說: 皇后是個好女子,她的死會讓黛玉領悟到宮廷的另一面。 第65章 第六十四回 永慶八年七月二十九日, 皇后孟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