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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慶帝的背脊一瞬間繃得筆直,眼神透出陰鷙的寒光,冷笑道:“要不是當年兄長一個個病故,哪兒輪得到我當皇帝。這才多少功夫,看來是有意要絕我!” 水瀾聽若罔聞,語氣依然清淡無波:“陛下可想好了對策?” 永慶帝搖了搖頭,笑容幾乎有些發苦:“四王八公、六部尚書、七大氏族,侄兒是一個不靠,還能指望誰?” 水瀾索性沒有說話,似乎全然不予理會他的情緒。 見他始終無動于衷,堅如磐石,永慶帝了解他內心未必沒有成算,臉龐不由籠了一層凄楚,黯然的說:“在宮里總有千萬件事壓到喘不過氣,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侄兒只覺心里有件事,一定要出來見皇叔一面,才能放下?!?/br> “陛下,不必再說了?!彼疄懡K于抬起眼,截斷了接下去的話,字字分明,絕無轉圜:“陛下想說的話,臣都知道。容臣想一想,恕不遠送?!?/br> 不待回答,便見上方的燈籠輕微一晃,水瀾已經退至亭外,留下永慶帝一人,竟一時無言語。 長史代送永慶帝走后,水瀾在寒碧堂的書案上展開了一張雪浪箋,將剛才的四首絕句謄錄下來。 寫畢,他突然嘆了一口氣:“夫人出來吧?!?/br> 黛玉輕咦了一聲,明明自己藏得極好,想不通哪兒露了破綻,有些氣悶道:“王爺一定偷看了?!?/br> 那人罕見的沒吭聲,黛玉湊近前來,案上的墨水雖然尚未干透,紙上赫然卻是一手遒勁飄逸的柳體,一壁暗自嘆服,一壁悄聲問:“王爺是為了皇帝陛下的話才不開懷的?” “旁人的事,與我不相干?!彼疄懖恢靡辉~,悉心的將謄好的箋晾干藏于匣中收起,才說:“不敢欺瞞夫人,同游姑蘇固然有帶你回家之意,也有避禍的緣故,不想摻和在那些破爛糟心事里?!?/br> 眉心蘊著三分了悟,黛玉點頭嘆道:“原來如此,怪道當時說還有第三個原因。所謂結黨營私的案子,料想王爺一早得到了訊息?!?/br> 水瀾幾不可察的點了一下頭:“北靜郡王水溶與我偶有交往,他前日特地修書一封,談及朝上的情形。除此之外,我也有其他的消息來源,所以不算什么疑難?!?/br> 停了停,俊秀的臉龐不喜不怒,淡淡的啟口:“從前的事,借了姑蘇酒肆的機緣,夫人也略知一二。我的母后本是元后的親meimei,獨孤嫡支的次女,上頭三位兄長,身份顯貴。父皇早年立儲,除義忠太子外對眾兄弟都十分嚴厲,偏我生得遲了,趕上父皇改性的時候,一則是老來得子,二則跟別人都是隔母的,多得了兩分慈愛,便糟了其他兄弟的嫌疑。實際上當年不過半大的小子,父皇又素猜忌剛強,正值春秋鼎盛之齡,何曾會想這些?” 獨孤氏出身河南洛陽,先漢光武帝后,曾祖追隨征討建國,戰功卓著,祖父獨孤吉,位極人臣,父子二人歷相三朝,累世高管,為當朝七大姓之首,風光無限。 不僅如此,與其他望族人丁的日益凋零相比,獨孤氏向來支庶繁盛,光獨孤吉一人就育有六子,長子獨孤祿官至武英殿大學士,又為國丈,深得圣宗器重。長孫獨孤曄即皇后之兄,旋起內務府總管,遷直隸駐防副都統,授領侍衛內大臣,后上皇盡奪其族人官,他才稱病不出。 只可惜,上皇的雄才偉圖還沒盡數施展,早年雙腿的風濕卻落下殘疾,再也無法臨朝議政。當今即位以后,獨孤曄的兩個弟弟皆復起,他還有三個嫡子俱在朝為官,個個文韜武略才識出眾,不過為避樹大招風,難免蟄伏于上皇舊臣之下。 常言道一山難容二虎,這對天家父子漸行漸遠,兩股勢力遲早會呈互相角力之態,水瀾自然心知肚明。 見水瀾眉頭冷鎖,黛玉伸手替他拭額上的汗,軟軟的嗓音帶了奇異的撫慰:“看這一頭的熱汗,都是過去的事,作什么的激昂起來?” 驀然一把握住纖手,水瀾的臉龐還殘留著明艷的紅潤,身上散出淡淡的酒氣:“夫人,當今看著靦腆孩氣,內里心機都不錯。他也是瞧著我與水溶根基淺,同上皇的心腹攏不到一處去,因而一旦我答應下來,從此將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路?!?/br> “原本一人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即使成王敗賊,也沒什么好怨恨的?!彼疄懸凰膊粍拥某蛑?,眸光亮得驚人,聲調則有種說不盡的喑?。骸暗乾F在,我有你?!?/br> 黛玉怔了半天,只覺得比自己肺腑中掏出的還懇切,一時五內沸然炙起,深深的望著他:“王爺一個人赤條條,我也是一個人無牽掛,但咱們一塊兒就成了一家子,本該榮辱與共,風雨同擔。無論王爺作何抉擇,我與王爺都是同心一體的,又有什么好顧忌?” 下一刻,整張臉猝不及防的熨貼在一個溫暖的胸膛里,水瀾的下顎抵住了她的發頂,在耳畔輕柔的呢喃:“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聽了這話,黛玉不覺兩腮通紅,真合壓倒桃花之艷,低聲道:“既與子偕老,當共歷風霜?!?/br> 作者有話要說: 在作者君心里,黛玉一直是個果敢的女子。 第18章 第十七回 “上皇諭旨,著罷總理處,命肅親王水澤、忠順親王水滋及大學士劉仲勛、戶部尚書黃庭四人佐今上轄百官,贊襄協理政務?!?/br> 玉座上頭傳來的話音平平,一字一句卻銳利更勝刀刃。上皇的反應比設想中還快得多,廢除由皇帝直接管轄的總理處,天下庶務重歸內閣處置,形同落入上皇掌控。 寂然片刻,上皇望了一眼階下的青年,投過來的視線冷漠而不悅:“皇帝可是不愿?” 永慶帝心底一跌,隨即俯首回答:“兒臣不敢,父皇教誨必當謹記于心?!?/br> 座上的人神色微動,雙目凝結一絲無形的壓迫,不冷不熱的說:“肅親王與忠順不用多說,劉仲勛與黃庭都是孤一手提拔起來的老臣,可保忠心無虞?!鳖D了一下,語中透出nongnong的倦?。骸澳悻F在或許心中不忿,時日長了自然懂得好處?!?/br> 永慶帝始終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恭聲應道:“父皇思慮得極是。兒臣資質愚鈍,假設沒有父皇的栽培把持,斷無今日之成立?!?/br> 眉宇略舒,上皇的面容緩和稍許,現出了兩分滿意之色:“皇帝若能領會,也不枉費孤的一片苦心?!?/br> 永慶帝走出殿門時,面色從未有過的難看,而此刻的大明宮正籠罩在夕陽金輝下,飛檐琉瓦染上霞光絢麗,仿佛滲血一般的殷紅。 看左右來往無人,年長的貼身內監察言觀色,知機的回稟:“陛下稍安勿躁,廉王爺已在明德殿等候?!?/br> 永慶帝聽了,立時神清氣爽,三步兩步就趕到明德殿去了。瞧水瀾果然坐著飲茶,胸中壘塊似平息了大半,忙迎上來笑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