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6
情冷性到了極點的人,便有一句道理給長明解釋超過兩遍,便會大怒。大怒的后果,便是罰了長明去竹林子里跪著,跪到長明自行了悟為止。莫說今日只是衣沾杏花雨,便是冬日里,寒雪漫天,她也照樣被顧老頭丟在竹林里罰跪。恨就恨在生著孤寡命的人,命道就是硬。她期待過無數回一頭栽倒在雪地里大病不起,但未曾有過哪一次變成現實。最后都是她實在受不得那錐心刺骨的冷,強逼著自己趕緊著了悟。至于了悟出了什么,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她長了這么些年,知道的最深刻最實用的道理,實是無欲則剛。凡事過眼如云煙,瀟灑一些,便能笑著生嚼血淚。 長明伸手觸著溫淡淺涼的綿綿雨,舒服的嘆氣:“盤錦,你這是要帶我去何處?” 盤錦賊兮兮一笑:“奴婢往常在府里,常聽底下的侍衛大哥說起一個茶樓?!?/br> “茶樓?” “嗯吶,那可不是一個普通的茶樓?!?/br> “......” 行得小半個時辰,終于到了那不普通的茶樓。 茶樓與京大街上的妙音園子不過半條小街的距離,落在京大街的轉角處,樓欄碧紗,四檐張燈,精致的如同深閨小姐夢中與心上人月下私會的檀樓一般。 盤錦收了傘,將長明小心扶上臺階,道:“這茶樓里請了妙音園的戲娘子來唱臺,日日不斷。尋常若想進去聽上一曲,得先付一兩的門檻銀子。若是遇上那妙音園當紅的桃紅綠煙二位娘子,可是有銀子也不一定擠得上呢?!?/br> 長明本是隨著她歡歡喜喜朝朝茶樓里走,聽到此處,略一頓,問道:“盤錦,你帶銀子了么?” 盤錦亦是一頓:“姑娘......王爺竟不給你傍身的銀子嗎?” 長明摸了摸空蕩蕩的兩只袖子,尬尬一笑:“要不,我們換個別處喝茶看戲?” “......” “哎呀,東風貴雨逢故人,長明半仙,真是巧啊,你也來小茶樓聽戲?” 聽見這聲音,長明喜淚齊上心頭,意味難言轉身朝那人拱一拱手:“道爺,巧?!?/br> 道爺今日一副俗夫扮相,面白須浮,一派的風流儒雅,喜滋滋湊上前去,道:“半仙,為何堵門而不入?” 長明訕笑:“不巧今日出門忘了帶錢,正打算罷戲回家的?!?/br> 道爺嘖一聲:“看戲,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走走走,貧道請客?!?/br> 長明暗道一聲道爺真是識趣又大方,順從的讓他拉走了。但為了表示自己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半仙,便假模假樣推脫了句:“這......恐怕不太好罷?!?/br> 道爺臉色一肅:“你看不起我?” 長明也面色一肅:“什么話?你一個道爺,我一個半仙,好歹也算半個同宗,哪有看不起的道理。走走走,你請客,我看戲!” “......” 盤錦木木地跟在二人身后。原不知道姑娘老熟人這樣多,遍地都能撿著同宗的?更是不知道,姑娘打諢騙吃騙戲的本事,也這樣厲害。 道爺領著長明上了二樓,小二招呼了茶點。二樓的一方樓臺正對著樓下小戲臺,上頭正幾個戲角兒咿呀念唱。 長明與道爺正坐在二樓一個小隔間里,隔間只兩道畫盞,承著一方綢畫。妙的是那綢畫上頭還束了盞小紗燈。便是白日里也續著瑩潤的燈火,若是晚間,恐更加幻妙難言。 道爺坐在隔間里,看著戲臺上的旦兒撒水袖,擺身段。耳里聽著纏綿念唱,堂人叫好,忍不住抖著胡須道:“此情此景,妙不可言吶?!?/br> 說完看了眼長明,十分惋惜道:“可惜半仙目不能視,瞧不見這小茶樓里的曼妙風光?!?/br> 長明卻道:“道爺狹想了。我雖目不能視,但心不盲耳不背。是為眼不見心更靜。你們能聽能看,那聽著的意趣難免要被眼光分去許多。對于我們瞎子來說,這戲才是聽得十分真切,入心入骨?!?/br> 道爺略一琢磨,佩服道:“半仙好悟道?!?/br> 長明美滋滋受著一句夸,側耳細聽堂下唱詞。 唱詞里唱的乃是一段書生趕考的老橋段,長明聽了幾句,忍不住問道:“陵蘭誤?” 道爺含糊應一聲:“像是?!?/br> 長明憂愁地嘆一口氣,什么都好,她今兒就是不想聽陵蘭誤呀。 似是聽見了她的慨嘆,道爺神秘兮兮問道:“半仙覺著這戲不合胃口?” 長明點點頭:“我昨日聽過一個更完美,更纏綿,更悱惻的版本。如今再聽這原本,難免單調又無趣了許多?!?/br> 那編出了更完美,更纏綿,更悱惻的版本的盤錦聞見這話,心靈福至地瞧了眼道爺,難道......姑娘說的與她好似一根脈道存下來的道爺,便是眼前這位? 眼前這位道爺眸子晶亮:“哦?能比隔壁間兒那一出還精彩?” 長明納悶:“隔壁間哪一出?” 道爺撫一撫長須,道:“半仙細聽便知?!?/br> 長明于是側耳去聽,這一聽,喲,不得了。原是陵蘭誤的正主兒,原形兒。 但聽隔壁間一個女聲細細若若,堂內眾人此時正屏氣聽著那戲段子里才子佳人月夜淚別,是以長明將那姑娘酸酸瑟瑟還強忍著脾性的話聽了個透徹:“原是細雨綿綿,正適合聽戲。私自給公子遞了信,公子竟這樣給若珂臉面,冒雨前來?!?/br> 這話落,靜了靜,才有一個低沉稍顯壓抑的男聲回道:“小姐相請,易之不敢不來?!?/br> 那小姐聽了這晦晦澀澀表述衷腸的話,冷哼一聲:“巧著今日這樓里演著京里的名段,若珂恍記,這陵蘭誤好似還是從公子家籍地,平江陵蘭縣傳唱出來的,便請公子來聽一聽,看一看?!?/br> 那自稱易之的公子又頓了頓,才道:“戲樓雜亂,小姐貴人之身,實不該隨意踏足?!?/br> 長明耳聽得那小姐怒氣翻騰了些,微微拔高了聲兒:“你可知這戲里說的是什么?!?/br> 那公子道:“靡靡音曲,不足承耳?!?/br> “咣當”一聲,那小姐似扔了個什么物件,恰巧堂下正唱到那云郎為了心上人起誓赴京趕考,待功名加身,便續姻緣。堂內眾人一時叫好,將那小姐的聲聲控訴掩埋了去。 只聽那小姐含淚憋聲道:“世人亦知為你我惋惜,編出這等話本來替你我全了這段姻緣。你曾發誓,此生再不踏朝堂半步,我近日聽鶯兒說,科舉場上有你,驚喜以為你果真如戲里唱的那般......那般為了我而來。如今我只問你一句,你踏足科舉場,競逐名利,可是為了我?” 好一段明訴衷腸,真是比她昨晚聽得,更精彩。 那真牌的云郎似沉默了很久,才道:“意之是為心中骨氣,祖宗基業,愿為朝廷鞠躬盡瘁而來?!?/br> “啪嗒”一聲,又一物碎地。長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