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才知道，章程的解決辦法，是通過關系和金錢將那些人抓進了少管所。

如果早知道他的方法是如此，我絕不會讓他這樣做。

然而當我知道這件事情，一切都已成定局。

然而。然而。

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如冥冥之中有人安排妥當一般，只需我們這些人偶一步一步按照提前設置好的線路行走。

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最終的死亡之地。

那個冬天，灰色的風慢慢逼近。我望著窗外的寒風，望著它們獵獵地撕破這天地間的每一絲溫柔與每一絲倉皇，只余下一天地廣闊的無盡的漠然與肅殺。

我洗完澡，哆哆嗦嗦地鉆進被窩里面，章程一把把我抱住，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我靠在他的懷里，頓時感覺到他下面的動靜，我雙手抱住他，臉頰輕輕在他胸口亂蹭，說：“你又不老實了?！?/br>
他微笑著低頭吻住我，含糊不清地說：“不老實才是真男人?！?/br>
“德行！”我躲避著他的吻，見著他兩只眼睛如星光璀璨，亮得仿佛要將人吸進去，心里撲通亂跳，說：“今天晚上我不想?！?/br>
他濕潤的嘴唇黏在我的嘴上，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好，小磨人精?！?/br>
他緊緊抱住我，致使我滿鼻都是他身上好聞的清新氣味，卻再沒有動作，在這個白雪紛飛的冬天，讓我覺得如此溫暖。

手機在這個時候鈴鈴響了起來。

章程伸手幫我拿過來，看了眼屏幕，說：“是一個陌生號碼?！?/br>
我接過來，確實是一個沒有見過的號碼，我按下接聽鍵，“喂？”

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女生的聲音，“你是許其央吧？”

我說：“我是?！?/br>
“想知道是誰在一直找人找你麻煩嗎？”

找我麻煩？我的眉毛緊緊蹙在一塊，他們不是已經被抓進少管所了嗎？

還沒有等我想清楚，手機那邊又傳來聲音：“如果想知道的話，明天中午下課后到樓頂來?！?/br>
沒有等我回話，手機里就響起了表示通話結束的“嘟嘟”聲。

章程攬著我的肩膀，問：“怎么了？”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一個不認識的人說了一堆我沒聽懂的話?！?/br>
章程幫我把手機放回床柜，說：“明天還要上課，別多想，快點睡吧?！?/br>
我點點頭，抱著他漸漸睡過去。

第二天，來到學校，腦子里還在想著昨晚的那個電話，誰一直在找我的麻煩？難道不是那些人？那些人不是妖嬈姐找來的人嗎？腦子里一片混亂，不知究竟是誰打來的電話。

——如果想知道的話，明天中午下課后到樓頂來。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正準備把書包放下，忽然看見課桌上擺著一個信封。

我拆開它，取出里面的信紙。信紙不大，四四方方，一邊有參差不齊的齒孔，像是隨意在某本練習冊上撕下來的。上面只有兩個字：祁陽。

☆、33.失望

這兩個字字跡潦草，像是匆匆忙忙寫上的一樣，然而就在看到這兩個字的一瞬間，我就明白這封信的主人想要說的是什么。如果沒有猜錯，這封信的主人和昨晚打電話來的人是同一個人。她的意思是說，推動這一切的幕后者，是祁陽嗎？

班上的人越來越多，我只好收起這封信，將第一節課需要的課本拿出來。

那一次經歷之后，我和祁陽之間的關系更加難以捋清楚，我知道，或許我對他是有感情的，可是我也清清楚楚地明白，我最愛的人，還是章程。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份罪孽，籠罩著陰影。我無法跟他在一起，不能跟他在一起。這是我唯一可以選擇的路。

然后，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在我的身后輕輕喊：“其央！”

我知道，是他。

我慢慢轉過頭，眼含淚水，靜靜地朝他，微微一笑。

這是我此時此刻，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他望著我，良久，沒有說話。

我說：“快點坐下吧，要上課了?！?/br>
章程，請原諒此刻我的溫柔，請你不要嫉妒，請你不要錯愕，今天之后，一切都將毀滅，一切都將結束，讓時光倒流，讓我們回到當初。

祁陽的眼睛里又浮現出那種冬日暖陽一般的溫柔。一點一點，一寸一寸，將他的瞳孔全部占據。他坐到座位上，從書包里拿出一盒酸奶，還是溫熱的，盒子上的冰氣遇到教室里的暖空氣悉數化作一粒一粒的小水珠。他把酸奶放到我桌子上，對我說：“給你買的?！?/br>
我點點頭，說：“上一次的事情，非常感謝你?！?/br>
他搖搖頭，說：“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br>
窗外的雪還在簌簌地下著，裹塑著這個愈發蒼白而冷漠的世界。天空前所未有的陰霾，暗的恍若不見天日。烏云堆疊，汽笛長鳴，皚皚的世界里人影稀少。冬天。

上午四節課很快就過去。第四節課下課后，祁陽問：“你中午想吃什么？”

我搖頭，說：“你去吃吧?！?/br>
他沒有堅持，只是說：“那我給你帶一份回來?！?/br>
他還沒有走，似乎在等我的一個回復。

我終于還是點點頭。

被人喜歡，常常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因為別人的喜歡，而讓你知道你是一個特殊的人。

可是也有些時候，被人喜歡，會變成一件讓人困擾的事情，因為別人的喜歡，而使自己的心里像負了罪，難以坦然接受別人對你的好。

等祁陽離開教室，我掏出手機，給章程發了一條短信，說：“我中午有事，不和你一起吃中飯了?！?/br>
很快，他回復我：好。

高年級比我們晚十五分鐘下課。

我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起身，往樓頂上走去。

并不長的樓梯走起來卻如此漫長，我不知是不愿意去接受等在那里的謎底，還是不愿意就此以一種決絕的方式和祁陽劃清界限。

祁陽。

終于，還是到了樓頂，我拉開那張半合上的生了銹的鐵皮門，走進去。

卻沒有想到，站在樓頂上等我的，會是妖嬈姐。

她站在圍墻前，臉上出乎意料素著一張臉，眼睛是紅腫的。

我走過去，聲音陡然變得我都沒有預料到的冷漠，問：“是你找我？”

她勾了勾嘴角，“不然還有誰，其他人不是都被你背后那位弄進少管所了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然后問：“快點說吧，你找我什么事？”

“跟你說些事而已?！?/br>
“什么事？”

雪越下越大了，可是她似乎渾然不覺一般，烏黑的頭發在雪中飛舞著。

“你還記得，你是怎么惹上我們的嗎？”她目光森然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