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的祠堂，右邊進去后第一扇門就是姜明宇住的地方，沒錯！確定了坐標的沈時心中無比愉悅，他上前去快步走到了姜明宇的房門口。

門沒關，從外面向里邊看，黑漆漆的一片。

“將軍？”沈時試著喚了一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躡手躡腳的進去，摸索著點上了油燈，屋子瞬間亮堂，沈時環視一圈，沒看到姜明宇。

去哪里了？

沈時走了出去，看到前面星星點點的光芒，想起來方才路過祠堂的時候，里面似乎點著燈。當時他也沒太注意，因為祠堂這種地方在大齊百姓的心中都很神圣，尤其是大戶人家，祠堂的燈和香火向來不會斷掉。

會不會是在祠堂？

沈時決定去看看，還好他如今的身份是國師，否則不經允許擅自進入別人家的祠堂，沒被打死真心都算是好的。

遠遠的便聞到了線香的氣味，沈時頓時有一種回到自己地盤兒的感覺，慢慢上了臺階，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香爐，紅燭，線香，三列排位，蒲團，還有……牌位前面跪著的人。

是姜明宇，他正跪在蒲團上，身姿挺拔，遠遠看去如同一座雕像。

沈時沒有來的覺著一陣心悸，他輕輕走過去，在距離姜明宇一米處停下，道：“將軍？”

無人應答。

外面是風吹樹葉劃過地面的沙沙聲，伴隨著香案上黃紙被風吹動的聲音，沈時看著面前姜明宇的身影，心里突然覺得悲愴。

他上前去，再次喚了一聲：“將軍？”

回應他的只有外面的風聲。

心中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沈時閉了閉眼睛，繞到了蒲團的右前方，姜明宇的正面便整個出現在他的眼里。

等到看清楚，沈時愣住了。

眼前姜明宇的臉色早已經變成了青色，而他的胸口，此時正插著一把玄色短劍。

沈時顫抖著手探向姜明宇的鼻下，沒有呼吸。

心中的感覺復雜到難以言說，沈時微微抬眼，只覺著眼睛干澀。

他身體無意識的后退幾步，退到門邊扶住門框，像是筋疲力竭一般，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

外面的天黑蒙蒙的一片，月亮也被烏云遮了臉，沈時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燭光搖曳在他的臉上，明滅一片。

沈時就這樣呆呆的坐在原地，直到嘴唇凍成了紫色，才被外面的腳步聲驚起回神。

雙眼卻還是直直的看著姜明宇。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楚，沈時無力的靠在門框上，半晌，他聽到那腳步在他身邊停了下來。

隨即便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樣的懷抱讓沈時心底的沉悶稍稍緩和，這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將軍沒了?！?/br>
聲音沙啞。

☆、第三十九章

在沈時身后的，自然是晚上回到神殿沒看見國師跑來尋找的皇帝大大。

蕭明冽一心掛念沈時，前來時只看到自家受跌坐在門口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沒注意祠堂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他抱著沈時，待他情緒稍稍穩定后，才保持著現有的姿勢抬頭看去。

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后，蕭明冽的心中已經有了底，他眸色閃了閃，什么也沒說。

沉默良久，蕭明冽起身，解下披風披在沈時身上，隨后將他扶了起來，指尖輕觸他的額頭，道：“沒事的?！?/br>
沈時回頭看了看蕭明冽，輕聲道：“這是怎么了？”明明在原文中大將軍都沒有死去，這是怎么了？

聽出沈時聲音中的不安和惶恐，蕭明冽的神色染上了心疼，他拉起沈時的手走到了蒲團右側，半晌，語氣平淡道：“大將軍恐怕是自盡?！?/br>
沈時詫異的瞪大眼睛。

蕭明冽指了指插在姜明宇胸口的劍：“那柄短劍是賜給大將軍府歷任家主的劍，斬jian邪，滅無道，名為無妄?！?/br>
只傳給歷任家主，只有姜明宇會有的短劍，還有這樣完全懺悔的姿勢。

沈時看向跪在蒲團上的姜明宇，突然發現后者唇角還帶著釋懷解脫的笑容。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夜里秋風涼寒，祠堂門沒關，香案上的黃紙被吹得沙沙作響，很快便有幾張被風吹落，掉在了沈時腳邊。

隱約看到上面有字跡，沈時將黃紙撿了起來，翻面后，發現紙上只重復寫著一句話。

——“愿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凈無瑕穢，光明廣大?！?/br>
沈時愣了愣，伸手將香案上的黃紙全部拿了起來，果然，每張黃紙背后滿滿的都是同樣一句話。

一向堅持責任大過天的大將軍會自盡，這樣的事實沈時很明顯不能接受，手指無力的松開，黃紙落在案前的火盆里，很快消失殆盡。

沒了，就這么沒了。

沈時已經說不清楚自己的心里如今是怎樣的感覺，到了現在，當初在自己文里創造出姜明宇這個人物時候的心情在腦海里才清晰起來。

有責任，懂擔當，沉默寡言卻比誰都認真，這個身上凝聚了沈時認為最美好的品質的男人，就這么沒了。

為什么呢？為什么會這樣？

沈時緊緊握住拳頭，任憑指甲刺入掌心，站在他身后的蕭明冽很快便發現了沈時不對勁，急忙上前掰開了沈時的手掌，右手輕撫著沈時的脊背，無聲安慰。

祠堂再次恢復沉靜。

二人就這么一動不動的站著，直到外面天空已經有了亮色，沈時才無力的抓住蕭明冽的衣襟，閉著眼睛道：“應當如何……就如何吧?！?/br>
良久，他聽到蕭明冽的聲音。

“傳旨，大將軍姜明宇，于大齊天禧三年九月十五卒，朕感其赤誠，追贈鎮國公，謚封安平侯，敕藏崤山，建立廟堂，四時享祭?！?/br>
話音剛落，外面影衛一號的聲音瞬間響起：“是！”

……

人死如燈滅，這話確實說的不假。

離姜明宇去世，已經過了三個月。

大將軍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自是不必說，下葬那日百姓送行百里，哭聲不絕，更是自發為大將軍縞素三月，寺廟香火不歇。

鎮國大將軍姜明宇，生前戰功赫赫，天下聞名，死后也沒辜負將軍府的百年榮光。

但這些再光鮮也無濟于事，大齊所有人都清楚，這天下不會有第二個姜明宇，不會有第二個承擔著將軍府的責任與榮光，為家國付出一生的人。

沒了就是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