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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回望的視線,心里千萬種滋味混戰到了極致,你死我活之后,打個了孤鴻遍野,四處狼煙,只剩滿目蕭然。那蕭然又延伸到視線的最遠方,仿佛灑下的足記,一路印記,一路跟隨。蕭然之后,一片空茫,只剩一步一不舍。不舍。身后的厚被子拱動了一番,宋書棟露出頭,一張白凈的小臉透出了憔悴相,本來的一點嬰兒肥,因為擔驚受怕也不見了。本就不是個cao心的人,這段時間為了保杜云峰活命,他可謂是殫精竭慮、竭盡畢生的膽量與所能了。但他不后悔,他已經沒有什么親人了,生逢亂世,家破人亡,他深知自身的弱小與無助,杜云峰再傻再健忘,也是比他強壯許多倍的存在,他在他旁邊,能給他壯膽,是憑白的一份依靠。“杜哥,你不冷???”他縮手縮腳,十分不理解對方雕塑似的,一動不動的在看啥,“咱們一出奉天就沒事了,我看外邊根本沒貼告示,他們八成是覺得你即使不死,也身受重傷,就壓根不可能逃出奉天城?!?/br>杜云峰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只是搖了搖頭,雖然他搞不清自己之前到底出了什么狀況,到底周瀾周慕安和他什么關系,怎么個恩怨情仇,他就是單單聽了這個名字就心里揪得難受。滿城的布告,他知道必須逃出關外,但心里有根看不見的絲線,牽著他與這片土地,他莫名地想看一眼,再看一眼。離別之前,再多看一眼都是好的。“書棟,你告訴我,以前到底是咋回事?”杜云峰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問了,開口便冒出一團白氣,“我是怎么認識你的?我還認識誰?”“問那干啥,你以前也不是啥好人!”宋書棟把厚被子裹得更緊實,往杜云峰身上靠了靠,寒風穿隙而過,取不到暖,但聊勝于無,“我救你,因為你也不算太壞,尤其對我。你也不是那周瀾,他真是殺人不眨眼,十惡不赦的惡毒,咱們今兒離開關東,到關內闖生活去,我記得你說過你家是天津的,我們去找找看,說不定你能想起來呢?!?/br>宋書棟不愛說以前的事,那不是啥好事,說完不尷尬嗎?過往種種,什么都做過了,兩個大男人,不臊得慌嗎?不如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重新開始,對他對杜云峰都好。再說了,到了關外杜云峰時好時壞的腦子,他還得照應著,兩人錢財上捉襟見肘,吃睡都得輕省很多,天天擠在一起,曾經的事情要是挑破了,宋書棟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想到這個,宋書棟是恨杜云峰的,他本來好好的小少年,讀書好品行好,再過兩年有人給說個親,媳婦娃娃熱炕頭,父輩代代的祖傳生活,到他這就該好好的繼續下去。結果莫名就遭了匪,還讓個男人給禍害了,他當年恨不得殺了對方解恨,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杜云峰又輾轉成了他的恩人,報了他滅門的仇,連欺負他的那伙王八蛋也一起收了。這恩恩怨怨,哪是加減法能算清楚,能互相抵消的?理不清了,越理越亂。當下的日子還要過,生活還要討,算不清,就不算了,暫且相依為命,等各有活路了,這輩子就此別過,再也別見了,那就是以后的打算了。他抬起頭,認真的看了一眼杜云峰。杜云峰重創之后,好像還沉迷在某種迷茫中,曾經飛揚跋扈的精氣神已經斂去光輝,縮回到內殼中,他倆同睡一鋪小炕,杜云峰竟然無欲無求的不作不鬧,仿佛修身養性了幾百年的老妖精。宋書棟一開始挺高興的,他就擔心杜云峰作妖,他看不上、害怕他那方面的“毛病”,姓杜的真要來強的,他肯定不是他對手。高興了幾天,他又覺得不對勁了,這哪是杜云峰???人還在,精氣神沒了,不是說沒那方面需求就咋地,而是,杜云峰沒“精神”了。杜云峰什么人,方圓幾百里最囂張的土匪!年紀輕輕就能坐到第一把交椅的當家大掌柜,想要什么直接取,取不到就搶,從不溫良恭儉讓,驢起來那是真驢,混起來不講理的時候是土匪中的太上皇。眼前這個人,悶頭不言不笑,竟然有點滄桑的傷感——這不可能是杜云峰,這不是他真正的樣子。他是那么鋒利的一把好刀,怎么可能不割rou不見血的收斂光芒呢?揣在衣服兜里,早晚是要割破衣服的。杜云峰天生就是吃刀槍飯的,就像有些人天生內向,有些天生外向,都是胎里帶來了,命數中定好的。要杜云峰做個順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討生活?宋書棟打了個激靈。風格差異太大,以至于他稍微想想,自己都說不過去,太詭異了。宋書棟胡思亂想的時候,杜云峰還沉浸在自己的迷惑不能自拔。“那周瀾呢?他為什么追殺我?”杜云峰皺起眉頭,一連串的發問,這些個問題天天卡在他心坎兒上,咽不下去,不問不痛快。“他啊……”宋書棟回過神來,遲疑了。他著實考慮了一番,杜云峰和周瀾很要好,其實他是非常清楚的,至于怎么個好法,不用親眼見,就憑杜云峰對自己那個德行,他也猜出來了。但他不知道周瀾為什么突然翻臉,要將杜云峰趕盡殺絕,推下懸崖不說,還開了要命的一槍,這還不過癮,滿世界的通緝他。放下男女不論,殺自己的枕邊人,這不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大概是為了讓杜云峰繼續保持無欲無求的“清純狀態”,宋書棟也不想讓他那不太好使的腦袋思考恩怨交錯的高難度題目,他決定言簡意賅。“他啊……你的仇人啊,周瀾可不好惹,手上人命無數,咱們出關就是為了躲他,他要弄死你,這你是知道的。至于他為什么殺你我也搞不清楚,我覺得肯定是你什么事沒遂他的意,他就趕盡殺絕了。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以前也想弄死我,不過你沒讓?!?/br>說完不放心的補充道:“你這輩子可別再遇見他了,不然你鐵定死他手里?!?/br>杜云峰眉頭擰的更緊了,這跟他心里的感覺不相符,有嚴重的違和感,至于怎么個違和法,他又沒有事實支撐,就得不出個站得住腳的邏輯結果。他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可是周瀾確實在滿城的通緝他,宋書棟說的都沒錯。“你見過他吧?”杜云峰的疑惑化成最后一點希望,“他長什么樣?”他一直很渴望想起那個人的樣子。那張沒有臉的照片,無法具象化的想象或者痛恨,讓他的愛與恨虛浮動蕩,無著無落,一腳踏空,連心都懸著。“肯定見過,剛才不是說了,他想弄死我,手都掐到我脖子上了!”宋書棟做了手勢,又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