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樣像是肺炎啊……”陸霖仔細聽過她咳嗽時的聲音，肺部明顯地傳出類似風箱的鼓氣聲來。

“你神經過敏啊，好好做作業去?！比A柔再一次趕走陸霖。

許多年后的一天，他回想起高中回家的這天，感慨萬千。

mama積勞成疾，而罪魁禍事卻是自己。

什么時候開始，她身體變得這么差？

哪個冬天開始，她就會有一段長達十幾天病倒在床上沒力氣下來的痛苦時間？

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她漸漸隱瞞了有關自己的事情？

原來mama很早就開始布置這一切了，為的無非是讓自己好好學習，心無旁騖。

她經常和自己說，她沒什么本事，只能靠體力勞動來獲得最少的工資，你以后長大不要像我這樣，一定要掌握一門專業知識。

那時候的自己還似懂非懂。

現在卻是真的懂了。

入夜，因為住在舊式樓房里，隔音條件很差。陸霖可以清晰聽到隔壁母親的房間里漸漸平息的咳嗽聲，吊著的心也隨之放下。

他雙手枕著頭，已經不想跟著邱宇明天出去了，就mama這樣子，自己出去了豈不是沒人照顧？

那些自己不在的日子，她又是怎么熬過來的？痛到在床上甚至爬不起來為自己倒一杯熱水，慢慢踱到書桌旁扯開抽屜從灑一地的藥片里胡亂吞下。陸霖不忍心再去想象那些場景，眼角已經被淚水沾濕。

原來，自己的生活需要有人為自己這樣負重前行。連這種平凡的平淡都要有人付出許多。

他又有什么資格浪費時間？和邱宇廝混在一起？他能幫自己嗎？

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掩蓋了原本冷漠的現實，到現在才被自己血淋淋地撕開，看到它猙獰的爪牙。深深的無力感縈繞在周身，但陸霖沒有選擇去找邱宇尋找安慰。

邱宇給陸霖編造了一個夢境，陸霖在里面和他坐在高級餐廳里就餐，穿著他買的光鮮亮麗的衣服，高貴優雅。

現實中的陸霖只是一個和丑小鴨一樣的人，與夢境中被邱宇帶著享受云端上的生活不同，現在，他要面對的是最現實的現實。他最需要的是時間，邱宇給他的愛并不是最有用的，頂多拿來聊以慰藉。

其實，沒有了經濟來源的邱宇，很有可能連陸霖都不如。他一切所謂的愛全部都有物質基礎，沒了錢，屁都不是。如果他經濟獨立還好，可以借自己點錢緩解現狀，可他有錢可以借自己嗎？

也許他會說，他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但他總喜歡自動過濾隱藏的條件。

邱桓夫婦的財產會給他。

命運沒有給陸霖抱怨的時間，他也很清楚這一點。從小時候就開始有的覺悟現在發揮了作用。如果下學期和邱宇住一起的話，晚上就不用上晚自習，也沒了門禁時間。這樣一來就可以跑出去當家教，做這個的收入比賣東西高多了。不過秉持著蚊子腿再小也是rou，陸霖沒有拋棄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

當然，這都是后話。陸霖很多年以后才愿意從青春的夢里醒來，重新拾回勇氣面對現實。

早上起來，有一小段時間沒有華柔的咳嗽聲了，應該是藥生效了吧？陸霖想。

餐桌上放著還有余溫的豆漿和包子，以及一個字跡熟悉的白紙條，上面寫道。

我去上班了，早餐記得吃，好好珍惜時間，愛你的mama。

陸霖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周一，只不過是學校放假，而正常的公司還是等一號才會休假。華柔早上班去了，難怪沒聽到她的咳嗽聲。

想到這里，陸霖嘆了口氣，不知道mama的病好了沒有。

吃完早飯，陸霖就乖乖地定在桌子前復習。背完政治和歷史后開始背英語的新課單詞，等記滿20個時再去做數學的復習卷；等對好答案又去背語文……陸霖早就安排好了學習計劃，一向自律的他是很好的學習模范。

如果邱宇在場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嘟嘟嘟?！眻杂参镔|上有東西在震動，陸霖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傳來，便放下手中的語文書去找音源；發現原來是自己的手機。

小小的屏幕上顯示著兩個字：

邱宇

他怎么這時候給自己發短信？一邊想，一邊摁開手機看內容。

明天我去接你。

陸霖想了一下，快速用九宮格打字回過去。他的相較于邱宇的更為簡短：

沒空。

幾乎是幾秒后，可以感受得到邱宇看到自己回信時，那憤怒的指力按壓在手機屏幕上。

不去也得給我去！

他還沒放下手機便看到邱宇的示威般的回信，玩味地勾起嘴角。開始龜速摁鍵盤。

我說不去就不去。

而另一端的人似乎早有準備，陸霖很快就又看到回信。

你給我等著。

他噗嗤一下笑出了聲，覺得邱宇此時可愛無比。然后放下手機，繼續書山里未完的行程。

做了將近兩個小時，他看了看手表后就去廚房打開冰箱，看里面還有什么食材，準備做飯給華柔送去。

她是不是在外面吃所以身體才那么差？趁著現在在家做點健康的東西吧。陸霖掃視一圈，先拿了兩個蛋。

咳嗽的話，吃什么好呢……看小小的冰箱里為數不多的東西，陸霖挑了菠菜出來。接著就開始燒水。

冷凍層里面有速凍的食品，那是作為備用物資來使用的，根本不考慮。陸霖找到了一包水晶蝦仁，青白色的小蝦上已經沒了黑色的腸線，一看就是處理好的。

切成兩段的菠菜下鍋過一遍水放在一邊，陸霖在鐵碗里倒上金黃的茶油和生抽還有少許的糖拌勻，把溫度剛好的菠菜放進去拌，最后再加幾滴料酒。旁邊電飯鍋開始冒出絲絲乳白色的蒸汽，里面的飯看樣子快好了。陸霖料理好菠菜后，拆開蝦仁的包裝袋拿了一些，拿密封夾夾好放回冰箱。

撒些黑胡椒和鹽，接著用手抓一抓使之入味；滑蛋好吃的秘籍其實很簡單，不用注很多的油一起炒，只要把蛋液和水淀粉混合就行了。

蛋液入油鍋發出的滋滋聲很是悅耳，陸霖放下一把小蔥，趁著沒有定型之前讓它們嵌到蛋塊里面。不多時，等到鍋里的蛋七八分熟時陸霖便把蝦仁也倒進去一同翻炒，嫩黃的蛋，碧綠的蔥，鮮紅的蝦，在視覺上已經在傳達著美味的信號。做好這一切，陸霖就去給華柔送飯了。

當他給母親做飯的時候，一直認為這是一種報答。母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