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儼不得不趴在桌上把臉埋進臂彎里才不讓笑聲漏出來。

魏遲“劈里啪啦”地按著鍵盤泄憤：“至于嗎？至于嗎？至于嗎？一群畜生！有本事下次聚會不要出來，否則……哼哼……”

憋著笑，嚴儼好心伸手替他關上音箱：“我先回去了?！?/br>
魏遲驚愕：“這么早？”

“嗯。明天要早起?！?/br>
“明天你不是休息嗎？”魏遲問道。

嚴儼起身穿上外套：“要去看房子?現在租的這套明年不能再住了?！?/br>
一向嘴硬的房東終于承受不住房客們的追問，向眾人坦白，房子只能續租到年底，明年能不能租實在沒有底。最晚拖到春節以后，屋子里是絕對不能再住這么多人了。像嚴儼這樣一直觀望著的房客們只能趕緊打算起來，紛紛出動看房，否則等過完年，就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那就住到我這里來?！遍L槍劃出優美的弧度將團團圍上的怪物盡斬馬下，毫不遲疑地，魏遲脫口而出。

嚴儼委婉拒絕：“再看吧?！?/br>
“再看什么……”十指在鍵盤上舞蹈般跳躍，魏遲兩眼緊緊盯著熒幕。

嚴儼打斷他：“魏遲?！?/br>
“嗯？”魏遲聞聲抬頭。

嚴儼忽而回頭，莞爾一笑：“我覺得，我應該沒有瞎?！?/br>
“??？”魏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什么意思??？”

嚴儼但笑不語，彎腰推門而出。

好半天，魏遲終于明白過來，對著亂糟糟的屋子，把嘴咧得像個傻瓜。

游戲熒幕上，方才那個策馬馳騁的英雄正大字型趴倒在地，一列列面無表情的怪物們目不斜視地踩著他的尸體揚長而去。

※※※※※※

天越來越涼，心急的商家迫不及待地在櫥窗里貼出圣誕主題的海報，六角形的雪花，墨綠的松樹，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小木屋。魏遲外婆指揮著魏遲，在社區綠化的角落里建起一個給流浪貓過冬的簡易小窩。時常去吃宵夜的那家燒烤店外，一頭半人高的大狗乖順地依偎在紅彤彤的烤爐邊。阿金親昵地抓抓它頸邊的毛發對魏遲和嚴儼說：“這是我哥們，旺財。天冷了，爐子邊暖和?！?/br>
阿綠握著手機感慨：“夏天的時候不覺得，怎么一起風就開始想家了呢？”

阿三挨著他一屁股坐下：“笨，因為冷嘛?！?/br>
時陰時雨的寒涼天氣里，嚴儼奔波在街頭巷尾找著下一個容身之所。

嚴儼想著，我只是需要一張能睡個好覺的床而已。卻錯愕地發覺，一張好床也不便宜，更何況是一套房子。租金便宜的地方，往往左看右看實在破舊得不敢放心入住。稍稍有些入眼的房子，房租就高得嚇人，哪怕一個月不吃不喝也交不起。

同住的房客坐在公用客廳里滿腹牢sao：“我們的大老板和他老婆在全國各地都有房子，買套海景別墅跟買棵大白菜似的。我不過想要一張能睡覺的床，卻幾乎快把腿跑斷?！?/br>
魏遲揉著嚴儼柔軟的發說：“住到我家去吧?！?/br>
嚴儼還是搖頭：“再看看吧，不急?！?/br>
魏遲問他：“什么時候再去看房？”

嚴儼說：“這個周日?！?/br>
“嗯?！蔽哼t點點頭，“我和你一起去?！?/br>
嚴儼的心頭泛開一點小小的喜悅：“好啊?！?/br>
順勢把他拖進懷里，魏遲揉著嚴儼柔軟的發絲，嘴里不甘地嘀咕：“我又不會把你吃掉的?！?/br>
嚴儼半合著眼淺淺地笑，抬手拍他那雙不肯安分的爪子：“胖子跟我說，魏遲的話最多只能聽一半?！?/br>
“切——”魏老板深表不屑。

周日是個陰天，一早就灰蒙蒙不見陽光。

嘴里能吐出蓮花來的房產仲介信誓旦旦地跟嚴儼保證：“這房子別看遠，交通可方便了！出了地鐵站步行五分鐘就到！你站在地鐵站就能看見自己溫馨的家?！?/br>
嚴儼帶著魏遲下了地鐵，環顧四周，沒有看見所謂的“家”，只瞧見一片塵土飛揚的工地。

“你家呢？”手搭涼棚好奇地到處張望，魏遲狀似關切地問嚴儼。

嚴儼灰頭土臉地拉著他在荒無人煙的地鐵站四周找地圖。

經人指點，等了許久才乘上一輛開往居民區的接駁車，一路搖啊搖，搖得骨頭都散了架才到站。

魏遲撇著嘴嘖嘖感嘆：“步行五分鐘？”

嚴儼羞愧地小聲重復在車上不知重復了多少遍的回答：“仲介跟我說的?！?/br>
原先還有些奇怪，這樣又便利又便宜還從未住過人的新房子怎么掛牌了這么久也沒租出去。估計稍稍了解情況的人們都知道，這房子雖然號稱地鐵沿線，其實離地鐵還很遠很遠很遠。只有嚴儼這樣看見“低價招租”四個字就心里癢癢的人才會興沖沖地趕來上當。

“仲介人呢？”被飛揚的塵土吹了一路，魏遲的臉比目下的天色還難看。

“他說今天臨時有事，來不了?！爆F在想想，恐怕這也是仲介的借口了。這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來一次就夠辛苦了。

“租金挺便宜的，又是新房……”艱難地為自己辯解，嚴儼自己都覺得心虛。

“廢話，這么偏僻的地方，死個人在這里都不會有人知道。租金再不少收一點，鬼來住??！”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看時間，魏遲又跳腳，“我靠！連手機信號都沒有！”

“仲介好像說過，信號會不太穩?！狈凑瓦@樣了，再困苦也不會艱難到哪里去。沮喪過后，嚴儼反而有些坦然。

魏遲炸毛了：“那我以后怎么找你？”

“呼啦啦”一陣風，黃土飛揚烽煙四起，天色沉得仿佛要掉下來。還未完工的臨時車站連擋雨的屋頂都還沒蓋完，嚴儼伸手拉了拉氣咻咻的魏遲：“魏遲，你帶傘了嗎？”

“??？帶傘干什么？又不會下……”冰涼的水珠應聲而下，滴落在兩人的額頭發梢。嚴儼緩緩垂下頭，魏遲機械地把沒有說完的句子補完：“……雨、的?！?/br>
“天氣預報說有雨。我出門的時候忘記帶了?！眹纼斑z憾地說。明明不是他租房，那個誰卻激動得跟春游的小學生一樣，一大早就用手機追命連環CALL催著他趕緊出門。

“我從來不看這些，反正不是窩在家里就是店里?！毙那槠綇拖聛?，魏遲不好意思地說道。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不見大，卻也不見休止。兩個人縮頭縮腦地站在簇新的站牌下躊躇。魏遲拖下外套蓋住他和嚴儼頭頂：“回去吧，別去看了。這么遠的地方，我每天晚上送你到這里，然后再趕回家，天都亮了?！?/br>
“嗯?！眹纼暗吐暣饝?，垂下眼，猶豫不決地看著兩人被雨水打濕的鞋子，“魏遲?！?/br>
“嗯？”

“剛才的司機說，班車是兩個小時一班?！?/br>
“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