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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翹著嘴角看他。寧懷璟說:“可我不想這樣過。你和二姐沒什麼差別,不過是她死了,你還活著罷了?!?/br>同樣風光出嫁,個性截然不同的二人,各自走上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兩番截然不同的結局,實則殊途同歸,一樣愛不了,一樣不被愛。二人各自沈默轉身,背後傳來楚靜蓉悠長的嘆息:“我總在想,如果當年也像你一樣愛一場,現今我是否還會站在這里?”寧懷璟聞言回首,猛然發現,那條絲帕還被她緊緊捏在手里,左手骨節因而泛白:“你……真的不曾愛過?”風雪綿密,滿院銀裝素裹,蒼茫大地不見任何色彩?!绑甭溲┞暲?,她起先無語,捏著絲帕的左手幾番掙動:“喜帕被揭開的時候,我看到你大哥,發現他非但不是羅鍋反而相貌堂堂……呵,這樣一種滿足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算是喜歡?!?/br>酸澀狠狠擠壓著胸膛,有什麼掙扎著要從心底最深處冒出來,寧懷璟狠吸一口氣大步離開。她再不曾回頭,誰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那只一直緊握成拳的左手漸漸地、漸漸地松開了,輕薄的絲帕從掌中滑落,又被風吹起,素雅的淺綠色飄著飄著,最後落到地上,被雪蓋住了,緩緩不見了。第二十一章不知為何又來到春風得意樓。前幾日籠罩著侯府的歡樂愉悅散得干干凈凈,無論到哪里都能聽到一陣又一陣低低的哭泣聲,懷瑄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悲哀,楚靜蓉借著絲帕遮掩住低垂的雙眼,小如夫人不停哄著哭鬧的孩子,小心翼翼中流露出藏不住的惶恐與焦慮。氣氛壓抑得寧懷璟喘不過氣,在大街小巷中漫無目地游走卻又不知該去往何方。不知不覺,華燈初上,不經意地一抬眼,彤紅的茜紗宮燈晃花了疲憊的眼,身材肥碩的老鴇正倚在樓頭尖聲嬌笑,畫壞的圖畫般五顏六色的臉上亮閃閃一層油光。她笑得寧懷璟兩耳刺痛,腳步卻不自覺地停了下來。仿佛是被里頭層層疊疊無數重的粉紅紗幔誘惑了似的,不由自主就走了進去。打扮妖嬈的花娘帶著一身濃重的花粉香味來拉他的胳膊,血紅的嘴唇一開一合。寧懷璟充耳不聞,甩開了手繼續往前走。扶著扶手慢慢踏上盤旋而下的木樓梯的時候,習慣性地抬頭,眼前一花,似乎還能看見那個一身紅衣的身影,蒼白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冷冷凝起一張可以異常乖巧可愛的臉,用一雙墨黑的眼睛不耐煩地狠狠瞪著自己。寧懷璟快走幾步想拉近同他的距離,伸出手,掌心空空的。一瞬間有些怔忡,攤開手掌細細看了很久,掌紋縱橫交錯,上頭卻什麼都沒有。那年在街頭被個瞎子拖住了死活要為他看手相,說他命大福大,是可以活到一百歲的,只是情路多舛,會有大劫,過得去便罷,過不去就會孤單一世。徐客秋也在,歪著頭笑嘻嘻地幸災樂禍著,卻死活不肯讓瞎子替他也看一回。繼續往前走,兩側一間又一間小雅間擠擠挨挨,中間擠出一條狹窄曲折的小道,沿著它轉過一彎又一彎,走到天子二號房再往前,左數第三間,緊貼著走廊盡頭的半扇房門靜靜立在那里,廊上暈紅的火光打在紙窗上,微微透出些許光亮。指尖抵在門扉上,然後將它輕輕推開,月華滿地,微微的、暖洋洋的光線流瀉而出,房內已經有人先來一步點起了燭火。寧懷璟幾乎忘了收回手,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那麼長。視線再往前,可以看到另一個影子,同樣也被拉得長長,同樣也似凝固了一般。一動不動。寧懷璟閉上眼睛也能在紙上將他的身影細致描摹,這個端坐在床畔的姿勢,這個低頭的弧度,這雙墨黑的眼睛,徐客秋。“郡主的事我聽說了。去侯府找你怕不方便,我想了想,或許你還會來這里?!彼痤^,眼中透著擔心,更多的是如釋重負。喉頭灌進了太多寒風,干渴如火,寧懷璟說不出話,幾步之遙仿佛又跨過另一個二十年。徐客秋就在眼前,伸手將他擁抱時心提得那麼高,生怕收緊雙臂時又是一場虛空。“想說什麼就說吧?!睉牙锏男炜颓餃責岬?、是真實的,緊貼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耳畔有他輕微的呼吸聲,寧懷璟將臉擱在他的肩頭深深嗅著他頸間的氣息。“客秋啊……”久違的感嘆,故往歷歷仿佛昨日,今昔卻一切天翻地覆。這一刻,寧懷璟終於明白自己在尋找什麼,只是一個能暢所欲言的人,只是一個能安撫心靈的懷抱,只是一個徐客秋。“二姐過得不好,大哥說他後悔娶了大嫂,大嫂說她不愛大哥,明明在一起就是折磨卻必須笑著白頭偕老,你呢?你是不是也要這樣?”他說話語速很快,直直看著徐客秋,像個急於知曉世間一切的稚童。徐客秋的唇動了動,卻沒有出聲。寧懷璟用力抓著他的肩膀:“客秋,你過得好麼?”“我過得很好。分家後,我遠比寒秋和問秋過得好?!?/br>不滿他避重就輕的回答,寧懷璟掰過他的臉,不肯放過他眼中的絲毫閃爍:“那你過得快樂嗎?客秋,回答我?!?/br>他的手指抓得越來越用力,徐客秋皺著眉頭試圖用力掙脫他的禁錮:“寧懷璟,你問這個干什麼?”“看到大嫂他們,我就想起你?!绷吡怂频?,漸漸松開手,按住他的肩頭,寧懷璟站起身,低頭俯視著臉色迅速變化著的徐客秋,“你過得不快樂?!?/br>“我沒有!”他執意反駁。寧懷璟垂首看著他亮得發光的眼睛,那里頭起了一層水汽,卻固執得與自己對視著:“你有!你有沒有想過,現在這樣的日子你是要一直過下去過一輩子的!如果你是快樂的,那你就該喜歡著她,就不會來這里等我!”徐客秋緊緊咬著唇,不斷地搖頭。好像又看到當年那個死要面子的、絕不肯讓人看見他流淚的倔強小孩,明明傷痕累累卻還強作出一副高傲模樣。讓人忍不住想欺負他到流淚,又止不住心頭的酸疼去為他擦淚。“當年,就是看見你這副表情,我才會想要你跟著我呀?!鄙焓秩ト嗨陌l,一路向下,直到手掌貼上他的臉頰,寧懷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也是這樣一副死死忍住不肯哭泣的表情,“客秋,我後悔了。你一成親我就後悔了,我原本以為這樣可以讓你過得很好,現在我才發現,我就是個混賬,小爺我寧愿讓你跟著我吃糠咽菜也不想把你讓給別人,每次聽你提起那個女人我就恨得牙癢癢,我怎麼就放開了你?我怎麼就能讓你和別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