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1
第一個離開的人是江晚樵。“我爹年紀大了,家里的生意要我接手。過完年,我就要跟著商隊去西域一趟,算作試煉?!彼f得很隨意,也不在意眾人的反應,說罷又低頭看他的。于是四人一同在春風得意樓對面的酒仙居里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從午后一直喝到月上中天。說了很多話,小時候的糗事,從前一起捉弄的人,曾經在某處做了什么又說了什么,很多原本以為忘記的人和事滔滔不,絕地從嘴里涌出來,說不出話的時候就喝酒,一壇又一壇,空壇子歪歪扭扭滾了一地。江晚樵始終都很平靜,或輕笑或點頭,附和著寧懷璟的說辭。他好像對于離開的事沒什么抱怨,就仿佛是一早就決定好的事,如今不過是按照步調繼續進行下去而已。寧懷璟覺得自己喝多了,眼眶有些發熱。徐客秋在桌下伸過手來握住他的,寧懷璟用力地回握住。崔銘旭不知不覺走神了,自他看到樓下有某個穿一身藍衣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路過開始。小齊大人近來一直都很忙。酒桌上突然變得寂靜,相顧無言,江晚樵笑了笑,慢慢打開了話匣子:“由我繼承家業是必然的事,也就在這一兩年里了。去西域很好,至少可以在外面走走,沒有家里的約束,也脫了諸多束縛。這么一來,我反倒可以把受人管束的時間再往后推一陣,是好事?!?/br>“明年春季的殿試,銘旭定然是能中的。若是被外派出京,便也離了他大哥的掌控,可以自在許多??颓镆彩且粯?,脫離徐家帶著你娘一起去上任,日子或許會清苦些,但是總比繼續留在忠烈伯府好?!?/br>“只有你,寧懷璟?!彼男θ莺鋈蛔兊脨阂?,幸災樂禍的心態溢于言表,“你大概一輩子都要被關在侯府里了,生在侯府,長在侯府,一生都在侯府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做個富貴閑人。京城雖大,于你不過是金子做的牢籠。這樣想想,我總覺得快意許多?!?/br>這大概是江家大少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寧懷璟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有些悚然,定定地握著酒杯愣住了。等到明白他的意思,胸中不禁怒意頓起:“江晚樵,你……”江晚樵似乎早預料到他的反應,微微一笑,說出了同醉酒的少將軍一樣的話:“我們這種人,人人都會有不能再肆意喝酒,不能再縱情玩樂,不能再隨意愛人的那一天。所以,該喝的酒要趕緊喝,該玩的東西要趕緊玩,該愛的人要趕緊愛?!?/br>寧懷璟往他胸口送了一拳,他硬挺挺地接住,低下頭,舉起杯,又是那個讓人猜不透的江大少。這一年的除夕夜,江晚樵說要陪伴家人,崔銘旭說怕冷,實則是要陪伴他的小傻子。寧懷璟和徐客秋一同在街頭看午夜的煙花,然后看清晨的日出。夜里下了雪,很冷,他們避開熙熙攘攘的人群躲在巷口的角落里,兩人一起罩著一件寬大的毛氅,在刺骨的寒風里,臉靠著臉,手拉著手。新一年的太陽自遠方緩緩升起的時候,寧懷璟吻了徐客秋,唇落在頰邊,觸到一片冰涼。徐客秋呵呵地笑,扭腰往后躲,嘴里不停地喊冷。寧懷璟嘟著嘴往前湊個不停:“一下,就親一下,親完我給你買糖葫蘆?!?/br>像兩個調皮嬉鬧的孩子。年后,他們在城門外送走了江晚樵。想要折柳惜別,天寒地凍,鏡湖邊成排枯槁,欲尋無處。江晚樵皮帽鶴氅裹得一身英姿勃發,單獨把寧懷璟叫到了一邊:“我知你還在怨我前幾日說的話?!?/br>寧懷璟訕笑:“怎么會?”他也不揭穿,口氣意味深長:“同你做了半生兄弟,有時候,我比你自己更明白你?!?/br>又是那樣犀利的目光。聰穎伶俐的小侯爺不知該怎么接話。江晚樵垂下眼,從袖中掏出一方錦盒:“當日客秋同我在春風得意樓有過一場賭,我輸了,織錦堂藏寶閣中的東西任他選取一件,他卻至今未向我討要賭注。如今,我要走了,這筆舊債也該還了?!?/br>寧懷璟接過小盒,道:“我代你轉交?!?/br>江晚樵向邊上一瞥,不禁一笑:“我若要交予他,現在給他就是了,何須來勞煩你?”“那是……”“你代他收著吧,或許有朝一日會用得著?!?/br>及至上馬時,江晚樵似乎仍有許多話想說:“懷璟,有些事于別人或許天經地義,但是于自己是否同樣如此,你要好好想想?!?/br>寧懷璟說:“我記下了?!?/br>他又說:“懷璟,客秋罵得沒錯,四人中看似你最灑脫不羈,實則,最沒出息的就是你?!?/br>寧懷璟笑:“這我就不記下了?!?/br>江晚樵最后說:“寧懷璟,我真的比你自己更明白你?!?/br>寧懷璟捏了捏他握著韁繩的手:“我知道?!?/br>他揮鞭打馬馳騁而去,西出陽關,再無故人。崔銘旭感嘆:“今后京中繁華勝景恐怕就要少一分風采?!?/br>誰知,這僅僅只是開始。元宵未到,徐寒秋同人賽馬,不慎從馬上摔下,折了一條胳膊,斷了右腿。因要在床上修養好一陣,托人在朝中謀的差使自然也告吹了。大夫說,傷勢好好養自然會好的,只是今后行走起來,恐怕會有些微不便。問秋是個更不能托付的,向朝中討來的幾份差使都做了沒幾日便嫌這嫌那地辭了,終日閑在府中無所事事。徐夫人看看老的再看看小的,看著看著就止不住落淚。日日在丈夫和兒子的病榻前奔波,原本保養得很好的女人一夜間竟憔悴得顯出了幾分龍鐘老態,說話時也是有氣無力的。寒秋他媳婦在房里哭得很兇,徐客秋也站到房門外去看了看。寒秋躺在床上不能動,看到門外的他,眼皮子掀了掀,扭頭把臉轉到了另一邊。徐客秋也沒有進房的打算,轉上撞上正要進門的二哥問秋,于是趕緊讓到一邊,不愿生事。問秋卻沒走,定定地攔在了客秋跟前。徐客秋垂著頭撇撇嘴,剛要抬頭擺出那張慣常用來掩飾的純真笑臉,問秋卻道:“你……回去看書吧?!?/br>口氣還是不好,卻難得沒說什么難聽的話。他說完就快步往房里走,也不讓客秋看清他的表情。徐客秋有些莫名,搖搖頭,決定不去揣測什么。那年殿試,名不見經傳的貧家子弟徐承望一舉奪魁,金殿聽封、打馬游街、雁塔題名,當今圣上金口玉言,將表妹寧瑤郡主許配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