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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幻揪著銀墨的耳朵道:“我不是沒人喜歡,是大家都怕我?!?/br>“為什么怕你?”“哼?!便y幻時常以冷笑代為回答,銀墨習以為常,不再問。直至大了,才發現自己也落入師父的窘境,大家都怕他。銀河不該怕他,徒兒對師父有敬畏,但不該怕,就像銀墨對銀幻那樣。銀墨自認是喜歡銀幻的,小的時候就喜歡,恨不得銀幻的身邊只有自己。依賴,并想獨占,這是孩童對大人最純粹的心理。銀河卻從未對銀墨如此表現過,天真、開朗、熱情地長成溫柔可靠的男子,對銀墨畢恭畢敬,和煦妥帖,也許這才是晚輩對長輩該有的禮儀。銀墨不禁懷疑只有自己是異常的,從山下抱回還是嬰兒的銀河開始,不,更早以前,從喜歡上注定不屬于自己的銀幻開始。銀墨在這個無眠的夜除了失去銀河,竟然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暗戀過自己的師父銀幻的。銀墨混亂了……不過這好歹轉移了注意力,如果只考慮銀河的事,銀墨不保證自己還能夠維持師長該有的尊嚴。次日清晨,銀河阿依向銀墨敬茶,銀墨處之泰然接過,禮節性抿了口。蘇燎亦要茶,銀河笑道:“你我平輩,昨日已占了便宜,還賣乖?!?/br>蘇燎笑道:“真真是翻臉不認人,昨天還大哥長大哥短,今天就不服了。怎么,阿依是你的人了,就沒顧忌小瞧我了?”“銀河玩笑話呢?!卑⒁赖?,“茶自然少不了蘇大哥的,喏!”“這么快就夫唱夫隨了?!碧K燎接過茶,啜飲兩口,“這桌子不是昨天那張吧?”銀墨早就發現了,也不說話。阿依看向一侍從道:“阿大,怎么就你一個人?其他三只呢?”阿大本就青白的臉更白了,支支吾吾:“他們昨天食太多,曾壞了肚子,蹲在茅發一夜沒粗來呢?!?/br>“你說話怎么漏風?抬起頭來!微笑!門牙怎么少了一顆?”阿大咧著嘴像要哭的樣子,“啃桌子啃的?!?/br>“……”“昨天有那么多美味佳肴,你們啃桌子干什么?”蘇燎忍笑道。阿大的目光再次轉向銀墨,銀墨右眼皮突突跳,強作鎮定道:“啃桌子牙齒一定很痛,我這里有止痛藥?!?/br>“前輩居然無半分驚訝,想必見多了奇事怪談,在下佩服?!碧K燎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齒。銀墨躲開那太過燦爛的笑容,“過獎?!?/br>相安無事過去十幾日,銀墨果然等來銀河遨游天下之際。是早就看出的端倪,可追述到銀河小時候,那時銀河便表現出對外界的好奇與熱忱,時不時請求銀墨帶他出去。銀墨以為讓他看過了便不再好奇,卻不想勾出別樣念想,使得銀河越發向往廣闊天地。銀墨唯余嘆息,等時間來沖洗一切,到底是無用之功。苗疆少年阿依的青澀與活力,正是與銀河相得益彰,所以才能毅然私定終身。書房門吱嘎而開,銀河踱步進來,“師父?!?/br>銀墨掩卷抬眸,不語。“請恕徒兒不孝?!便y河撲通屈膝跪下。銀墨眼底流過悲戚,面上仍不動聲色,“這么大的人了,有話好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起來?!?/br>“不,這是徒兒應該的。師父待徒兒有養育之恩,當用一生回報,但徒兒自知再不能夠,祈望師父原諒。徒兒能把命獻給師父,但為了阿依,徒兒想要活下去。師父可明白?”銀墨嘆息:“為師從未想要你的命?!?/br>“徒兒知道。師父恩重如山,是銀河福薄?!?/br>蠟炬燃燒,燭淚滾滾。“阿依說他想回苗疆。他是一族長孫,前兩月接報他爺爺病危,只等阿依回去看望最后一眼。阿依阿爸亦催促。我與阿依之事擅自鑄成定局,尚未向那邊表明,曲折是少不了的,徒兒自會處理。難就難在路途,阿依闖蕩江湖數年,結識不少魚龍混雜的人,覬覦者不在少數。往年有蘇大哥護佑左右,阿依身邊平常還算清凈。但不知為何,從上個月開始,阿依屢遭暗算,我與蘇大哥及那四人自是拼命保護,明察暗訪,卻毫無頭緒?;孛缃诓荒茉偻?,恐怕中間會出差池……”銀墨屏息聽下文。銀河抬頭,目光稍有閃爍,“如有師父同行,定有如東風相助?!?/br>久久,銀墨只是指尖發顫,擱在書卷后,心里萬馬奔騰,不言不語。“師父久居千嶺谷,遺世獨立,自是清心寡欲了。外界繁華而污濁,豈能入師父的眼。徒兒不敢強迫?!便y河垂眸,“但請權當徒兒最后的請求?!?/br>銀墨黯然,真是實心眼的徒弟,花言巧語說請自己出去觀望風光,或邀請與之一起定居苗疆,自己也能稍感安慰些。自己又不是真神仙,哪會真清心寡欲。“徒兒告退?!便y河站起來,腿似乎跪麻,晃蕩了幾下。銀墨到底不忍,閉目輕嘆:“容為師考慮?!?/br>☆、三夜風微涼,拂得人微醉。閑云宮觀月臺上最適合對月舉杯,詩性狂發。銀墨讀萬卷書,卻未作過一首詩。他時常在這臺上望月,望人,望漫山遍野的杜鵑花。無需作詩,詩在自然,在心懷,不可叵測。能寫出來的句子,永遠都帶著少許自負。“真是奇異,杜鵑花的季節已經過去,此處尚還彌漫著馥郁的杜鵑花香氣?!?/br>銀墨眼睫一顫,竟未察覺有人到來,復又鎮定道:“蘇公子也來賞月?”蘇燎道:“前輩抬舉了,叫我蘇燎便可?!边B“在下”也自然而然省去了。銀墨默然。蘇燎上前扶住漢白玉闌干,道:“山中的月亮,果然又圓又亮。前輩世外高人,此情此景,定有所悟吧?”靠得太近,銀墨想移開一步,又怕做得太明顯,反而不好。踟躕之際,哪還聽得見蘇燎說什么,含糊應了一聲。“哦?蘇燎聽教?!碧K燎轉頭微笑。“……???”銀墨不自覺地發出了疑問。“???”蘇燎笑意深濃。“……”到底是什么跟什么?“看來前輩心不在此。蘇燎斗膽說說自己的感悟可好?”“請?!便y墨提醒自己不要再失態。蘇燎似笑非笑道:“賞花賞月,莫若賞美人?!?/br>銀墨片刻發怔,過了好一會兒,哦了一聲,心中納悶,美人在哪兒?不會作詩就不要逞強了嘛,我又不會笑話你——最多在心里笑話。“前輩,你的表情有點古怪……”憋笑憋的!銀墨假裝咳嗽一聲,使表情恢復正常,沉著道:“大概想睡覺了?!奔葢哆^去,又下了逐客令。蘇燎瞇起眼睛,幽幽泛綠,唇息曖昧:“前輩是在勾引我嗎?”風吹樹枝,唿唿地響,聲音太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