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枷鎖。

然而可惜生她育她的人永遠沒有辦法再見。

索希亞平靜得有些異常。

他想起來那日黑金古橋，黑金斯看著他，滿眼盡是執拗堅持：“你若是折返，最好是一世不再離開！”

“這一回……我不走?！彼飨喸谇酂襞詡?，望自己燈下孤影，輕聲道，“他們不過是要一個足夠氣度的人去當他們所謂天之驕子。我便……送一個給他們，換我一生不受羈絆?！?/br>
冰凰這個名字，是索希亞最初時給女兒起的。

那時他們兩人一同替儼姬起名冰纖，之后索希亞在黑金斯不知情的情況下誕下冥姬，并取為冰凰。

最后黑金斯一時意氣，給改了個徹底。

“父親……我不去！我不當圣女！我是冥界的人！你不要送我走！”

那一日訣別之后，冰凰殿下的驚惶哭喊劃破了天際。

她還是怕了。

神界的一切都是未知。

直至終結。

儼姬在削壁上無聲站立，默默地俯瞰著天下，卻還是忍住沒有現身。

再作決定之前，冰凰怔了好久。

“你聽過神仙眷侶嗎？比喻我們神族的大天使長與圣女。只有人中龍鳳，才沒有人分得開他們……”

這是彌撒曾經說過的，在說彌列與棧月那一個故事的時候。

冰凰終于還是選擇了順從父親，以圣尊之孫女的名義登上了神界，永遠地拋棄了冥姬的身份。

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女站立在神殿之上時，滿座神使圣將皆驚為天人！

無他，那張與索希亞九成像的臉龐。

神族圣子一向尊傲自矜，那么幾乎目空一切的人物?？梢哉f，這個秘密，世間唯有黑金斯所知，摯親父母心照不宣而已。

然則今日一過，天下人都將知曉索希亞圣子原來也是三界最卑賤的雌雄同體，自最神秘的圣子轉為最荒謬的圣子！

而事到如今索希亞早已無暇顧及。

34

云柒臺風室。

如今整個冥界都籠在白光之中，一連三日。

極光乍現，冥界呈晝，天地縞素。

一件都少不了。

索希亞已經重新燃起了香薰。

香氣彌漫徹鼻。

他就站在這一間房里，已經一動不動，許久許久。

記得曾有一次他們去地獄，黑金斯聽著受刑的冥魂慘叫實在不屑，興致勃勃地也進了刑法區域。

索希亞攔下他時，他就是一臉不同于纖妍外表的張狂，道，“這有什么可怖？”

冥界每一個冥靈，除了冥靈之間互相繁衍的后裔，更多是天生天養。

冥界每一處地方都是有可能會誕生冥靈的地方。

黑金斯第一次告訴他，他是十六層地獄誕生。

世人都知道黑金斯未滿雙十就有本事闖神界在整個神界的天使圍擊之中從容離開，剛成年就毫發無損地除了冥界之主取而代之，天生神力，深不可測。

可是誰知道他一出世就被烈焰纏身，剛有了知覺就經歷了一回遭焚燒的巨大慘痛？

鳳凰涅槃。

索希亞那時心疼至極，還是掩飾著笑話他，說其實你才是真正的鳳凰。

這個少年宛如霞玉，完美無瑕。

然而他的生來本名為安瑕，瑕疵的瑕。

黑金斯，黑金是冥界的顏色，三大圣物，如黑金古橋，都是以黑金命名。

而他自己，將是冥界最大的瑰寶。

許多人那時還沒有意識到君主命殞，只是本能的對天際轉而的素白極其的心悸。

黑金斯一生作孽無數，卻是真真切切地將冥界帶到了巔峰時期。

想想萬年以前的那位般君，將冥界搞得烏煙瘴氣。

連帶著人界，也一片狼藉。

一萬年。

黑金斯當了冥界之主一萬年。

這一萬年，所有人族都去過他的冥府，輪回轉世。

人界便終于興起。

人類社會便自開始的完全蠻荒一點點轉換。

地獄殘酷，刑法駭人，但地府方始規矩有序。

冥靈喜暗，而蒼穹亮白，萎靡了一族人的精神勢頭。

人心莫名低落不已，再沒有一道歡聲笑語。

地府蒼白，為他縞素。

風起，人靜。

“我寧可我們用一萬年酣暢地全心相愛，也不愿意最終成了神王與神后一般，兩人的種種熱烈，最終被歲月磨滅，只剩了一個擁護對方的本能與無窮無盡的枯燥……

黑金斯臨死前那番話。

索希亞到底是想明白了。

他記得黑金斯說過的。

我這一生，闖蕩人界，顛覆神界，占領冥界。

還有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對話。

“如果我們相愛有一個期限，你希望多久？”

“一萬年，剛剛好，不膩死，也絕不會短?！?/br>
“我們一起努力活到那時?！?/br>
一萬年就這般彈指即逝。

這就是所有不詳之兆的源頭。

一萬年。

最最開始琴瑟和睦了十年，第一次鬧矛盾，是索希亞無意間提到，他在神界有兩個十分要好的同族。

一個是義弟彌玉，一個是大長老的兒子孤軼。

于是不過短短數日，孤軼就被人暗殺了。

黑金斯做得絲毫不干凈利落，不止神族查得真相，索希亞輕而易舉就猜到了是黑金斯。

神族無可奈何，而索希亞什么也沒說，只是在黑金斯第二次動手要殺彌玉時十分決斷地阻止了他。

黑金斯堅持，然而索希亞不容置疑，最后的結果是黑金斯憤憤放過彌玉，但是冥界重地之門為阻攔索希亞關閉了整整三個月。

那三個月里，黑金斯暴躁不已，而索希亞在神族，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沒有透出一點異樣，只是后來才主動捎了口信。

我身邊人誰都可以殺，但是彌玉是神族貴胄，殺了后患無窮。

黑金斯問他：“不是因為你們交情頗深，你阻止我，只因麻煩？”

“是，誰你看不慣，都殺?！彼飨嗘偠ǖ每膳?，“但是如今的你沒有辦法面對神王的怒火?！?/br>
黑金斯聽了他的答復，對彌玉那點芥蒂早就散得干凈。

后來的后來，黑金斯才意識到，索希亞這般近乎冷血的態度，若不是沒有心，便是真真正正地將整顆心給他，一點旁人存在的隙縫都沒有，所有才能對其余所有的身邊人這般忍心。

若是前者，他黑金斯對于索希亞也是如他那些身邊人一般生死無謂。

若是后者。

黑金斯一生都在試圖證明這個選項。

索希亞究竟是沒有心，還是全心都給了他。

黑金斯對所有人狂妄自大，然而在這一方面始終無法自信，于是就開始一次次暗算戮殺任何與索希亞身邊親近的人，只是試圖換取索希亞一個不曾有過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