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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能來這后院里看她澆瓜種菜的?!?/br> 我笑道:“何必在意?能活下來總是好的?!?/br> 午齋后,啟春匹馬前來。一身牙白色寶相花紋窄袖交領長衣,烏紗點珠抹額,玉環束發,英氣逼人。明明前些日子屠戮甚多,眉眼之間卻無半分暴戾殘虐之氣,佛前參拜,更顯虔誠與悲憫。我冷眼看著,一面不屑,一面又忍不住欽佩。熙平的眼光畢竟不錯,唯有這樣的信王妃,才能助高旸成大事。 未時已到,寂如由兩個北燕女人推出來,親自為松陽剃去滿頭青絲,松陽跪受度牒,行拜師禮。寂如為松陽披上緇衣,緩緩道:“爾被法服,而作比丘。獨處閑靜,樂誦經典。從此世間再無松陽郡主,唯有靜虛?!闭f罷又授了佛經與法器,眾尼席地,奉頌不絕。我和啟春分站大殿東西,專心觀禮,并不向彼此望上一眼。禮畢,寂如一言不發,由松陽推著往后面去了。 十六年前在益園初見升平長公主,長公主隨手贈了一串梅花香珠給我,以為中選女巡的賀禮。后在端陽宮宴上,兩歲的松陽郡主吵著要我腕上的香珠,于是我將那串梅花香珠轉贈于松陽郡主。今日她二人由姑侄而成師徒,冥冥之中,自有緣法。 待眾尼散盡,我方與啟春見禮。啟春笑道:“不想meimei也來了?!?/br> 我笑道:“如此盛事,自是不能錯過?!?/br> 啟春笑道:“寂如師太請我來,是出自一片慈悲仁心。請meimei來,又是為了什么?”罪家女眷,若非隨男子一道誅滅或遁入空門,通常是沒官為婢或于西市賤賣。寂如師太特意請啟春親眼看著松陽出家,便是令松陽借佛祖的慈悲茍活。緇衣蔬食,青燈古佛,永世居于白云庵,于松陽來說,與死了也沒什么分別。于啟春更是。她主動請啟春前來,不但慈悲,亦有膽識。請我來,則是為了令我放心。 我笑道:“佛法云,眾生平等。王妃與玉機,于佛祖眼中,都是一般?!?/br> 啟春問道:“華陽和祁陽究竟在何處?” 我笑道:“這如何來問玉機?” 啟春笑道:“也罷,我自己派人尋就是了?!闭f罷大步跨出,飄然下殿。 早有人牽過馬來,啟春一躍而上。我低眉垂首,端立在檐下恭送。啟春正待揚鞭,忽而駐馬。她側頭睥睨,口角微噙冷笑。我只作不見,姿態愈加溫婉和順。殿前槐蔭森森,只聽一記清脆的鞭響,驚起一樹飛鳥。啟春的身影如青云飛渡,一徑下山去了。 自當日起,汴城內外對松陽郡主和華陽長公主姐妹的搜索戛然而止。啟春贈了一大筆銀子給白云庵,還給靜虛送去了許多日常吃用之物。綠萼聽聞后十分不解:“奴婢初聽寂如師太請信王妃去看松陽郡主剃度,還以為寂如師太失心瘋了??ぶ骱萌菀撞仄饋?,師太倒把人往外推。不是說信王妃心狠手辣么?如何這般不聲不響地就過去了?” 高旸聽說我病了,命人送了許多藥材與補品。為了打發李威,我特意一一看過,這才命人收起來。章華宮剪去的長甲慢慢長了起來,指尖一股濃重的藥氣,淹沒了新染的鳳仙花汁的草木清香。我笑道:“信王妃是心狠手辣,可是沒有必要殺的人,她不會殺。越國夫人如此,松陽郡主亦是如此。只要她知道郡主在白云庵,一生念佛茹素,永遠也逃不出她的掌心,這便足夠了?!毕肓讼?,又道,“這樣也好,信王妃輕輕放過松陽,也算示人以廣。畢竟松陽一個女孩子家,能鬧出什么動靜來?再者寂如師太一輩子藏著松陽,也不是長久之計。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是寂如師太的性子?!?/br> 綠萼好奇道:“松陽郡主既藏在白云庵,那華陽長公主和祁陽長公主又去了何處?這些日子城中靜了不少,信王妃不再尋她們了么?” 我慢條斯理道:“靜虛既肯露面,華陽與祁陽必是藏得更加隱秘。華陽的功夫不弱,或許已遠走高飛了,也未可知?!?/br> “遠走高飛?”綠萼先是愕然,隨即醒悟,拖長了聲音道,“是了!這樣說起來,奴婢果然有好些天沒見劉鉅了?!?/br> 我用玉簪緩緩調弄白礬與鳳仙花汁,望著窗隙中一縷盛夏的鮮翠,向往不已:“仗劍江湖,為博紅顏一笑,不是比坐困愁城來得更好么?” 綠萼半信半疑:“姑娘真的讓劉鉅帶著傻公主走了?銀杏meimei若知道了,還不知要傷心成什么樣子?!?/br> 不錯。我尤其不敢讓銀杏知道,我讓劉鉅帶華陽姐妹離開了京城。這一去,我與他再難相見,我很想親自去送一送,然而有李威跟著,我哪兒也去不得。 正文 第332章 女帝師五(57) 忽憶華陽當年慢吟李白的,想起她曾說:“孤長大了,也要出宮去當個俠客,絕不要困在宮里怨這怨那的?!比缃袼脑竿烧?,有知己,有親人,有自由,有生命。用劍開辟的人生,像烈酒一樣清澈與辛辣,誰還會在意失去一個微不足道的公主頭銜? 我欠她的,終于還清了。 數日后,銀杏終于得知此事,倒也沒說什么。每日如常服侍,并不見半分異常。然而綠萼卻說,有小丫頭夜半聽見雨聲,出門收衣裳,聽見銀杏的房中傳來壓抑的啜泣。從雨落到雨停,悲哭直至天明。 數日后,易珠來探病。我照舊與她在窗下擺起殘局,我照著棋譜落黑子,她落白子,不過數子便認輸了。一揮手,淡綠色的明紗廣袖掠過棋局,似碧水漫過城破的廢墟。我一面將棋子撿入白瓷蓮花罐,一面笑道:“向來都是十來子才落敗,今日怎么這般不逮?” 易珠取過棋譜看了一眼,便丟在一邊:“外面的戰局撲朔迷離,咱們卻在為這種沒要緊的事費心。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子,竟不能親眼得見二王的興衰,真是無趣?!?/br> 我笑道:“我說你怎么前兩日來了,今日又來。瞧meimei的神氣,當有個好消息要告訴我?!?/br> 易珠將手指在白子罐子里攪弄半周,瀝瀝輕響點綴她無聲的笑意,“jiejie明知我來得不尋常,竟也不問一聲。莫非……jiejie已經知道我要說什么了?”我笑著搖了搖頭,依舊收拾黑子。易珠笑道,“那一日劉鉅忽然回京來,也告訴jiejie一個好消息。倘若我二人說的是同一個好消息,jiejie可別不承認?!?/br> 我笑道:“你且說你的?!?/br> 易珠慢條斯理道:“以信王之不仁,自是普天同反。昌王才反,荊州大都督長史宇文君山與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王甯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