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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并沒有公然逼迫。若信王真的信了皇太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我險些忘了,正是蕓兒命心腹內官薛景珍將高曜駕崩的消息傳遞出宮,銀杏與劉鉅方能及時破案。我從未想過要將蕓兒拉扯進我與高旸夫婦周旋的旋渦之中,因此我也忘了,在這場皇位的生死角逐之中,蕓兒也當有她自己的思想,盡自己的力量才是。 其實我并不孤單。 想到這里,我不覺微笑:“鉅兄弟說得不錯?!?/br> 正文 第321章 女帝師五(46) 小錢道:“除了封皇太后的大典,還有一件大事。聽施大人說,朝中有兩位重臣私下商議如何發起兵變,殺掉信王。消息泄露出去,兩人還未起事,便被信王以謀逆之罪誅滅三族,死者三百余人?!?/br> 果然是有一場大殺戮。周身的血液猛然收縮,凝成胸腔一點尖銳而清晰的懼意。我害怕聽見那些熟悉的名字,聲音便飄忽起來:“是誰?” 小錢忙道:“是尚書左仆射韓鐘圻與中書舍人廖惲兩位大人?!?/br> 我大大松了一口氣,方感佩道:“凡是太宗皇帝與先帝的忠臣,誰不想清君側?只可惜書生手中無兵權,終是無用?!?/br> 小錢抿嘴一笑:“那也不盡然。沒有金剛鉆,不攬瓷器活。聽施大人說,韓大人與廖大人本來聯絡的是神機營?!?/br> 銀杏頷首道:“昱貴太妃的父親邢將軍從前是神機營的都統,深受愛戴。他一家無辜被屠,神機營的軍士邵奭被誣族滅,弒君之事與神機營緊密相關。若說禁軍之中誰最可能嘩變,自然就是神機營了?!?/br> 小錢笑道:“銀杏姑娘看得通透。只是信王到現在也沒有處置神機營?!?/br> 我微一冷笑:“神機營將士不比文官。惹怒了軍人,隨時都會喪命。再者,若神機營真的嘩變,禁軍便人懷二心,sao動難制,即便假黃鉞,總天下兵馬,人心順逆,終是無法掌控?!?/br> 綠萼忍不住笑道:“這倒比惹怒了劉公子還要厲害?!毙″X和銀杏都笑了起來。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十六年前在益園,愨惠皇太子高顯將高曜推撞在石頭上,兩個小兄弟險些廝打起來。高顯的乳母溫氏死死捉住高顯的雙手,以武德四戒教訓高顯,并不因他是寵妃之子而有絲毫縱容與寵溺。而高曜的乳母王氏,相比之下不堪至極。于是借著王氏羞辱陸貴妃之事傳遍朝中,我慫恿裘后將溫氏與王氏一起遣出了皇宮。一晃半世,當年那一對爭奪皇位與恩寵的小兄弟,都已不在了。所有的心機與謀算,都顯得異??尚?。 我不覺一哂:“武德最忌濫殺,若得罪了鉅兄弟,反而無事。信王懂得安撫神機營,‘至圣之士,必見進退之利,屈伸之用也’[99],甚好?!?/br> 銀杏嘻嘻一笑:“姑娘是說,信王是‘至圣之士’么?” 我淡淡道:“勝者書寫青史,若信王真的登基了,自然是至圣之士?!?/br> 小錢忙又道:“啟稟君侯,除卻韓廖二位大人,還有一人也被安了附逆的罪名,誅了全家?!?/br> “誰?” “是集賢院的一個郎官,名叫南夏,字子睿?!?/br> “子睿?這名字有些耳熟?!?/br> 小錢道:“君侯覺得耳熟是應當的。這南子睿聽聞是杜嬌杜大人的門生?!?/br> 我恍然,原來他便是我跪在朱雀門請罪時,唾棄我的少年郎官。然而南子睿不過是個年輕的郎官,才入官場,實在無足輕重,如何能與尚書左仆射與中書舍人這樣的高官密計兵變之事?就算合謀,也該是杜嬌才對。我驀然想起當年掖庭屬右丞喬致的死,嘆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br> 小錢忙道:“君侯何必自責。他當眾羞辱大人,是他自己不好。何況似這等糊涂蟲,過了今日,也過不了明日?!?/br> 我嘆道:“他一死,便成了忠臣,我卻徹徹底底成了反賊?!闭f罷將茶盞交還綠萼,但見掌心被燙得通紅,很快滲出被死死壓迫過的白,“更衣,我要進宮?!?/br> 小錢一驚:“君侯進宮做什么?” 我答道:“自是向皇太后請安?!?/br> 銀杏肅容道:“皇太后替姑娘擔了罪責,姑娘正好借機取信于信王。宮中都是信王的耳目,若急切進宮,被信王拿住了把柄,豈不是白費了皇太后的一番心意?” 我冷冷道:“我回京的事,信王遲早會知道。出了這樣的大事,我若還能安坐如山,那才惹信王疑心呢?!便y杏若有所思。我忽然想起她剛才所說的“耳目”二字,又道,“皇太后既承認自己告發了朱云,信王惱怒起來,說不定會將她軟禁在寢宮中,嚴加防衛。如此,我要見太后,還得先問過信王?!?/br> 銀杏滿不在乎道:“那便去問一問好了?!?/br> 我微微一笑,吩咐小錢道:“遣人去信王府上知會一聲,就說我回京了,想進宮向皇太后請安。信王若問我什么時候回來的,便說是兩日前。想來信王會準我見皇太后的?!?/br> 不待綠萼問為什么,銀杏便道:“不錯?!?/br> 小錢欲問又止,只得先應了。我又道:“也遣人告訴一聲越國夫人與泰寧君?!?/br> 一時小錢去了,銀杏扶我在西廂坐下,一面又開了窗。幾個小丫頭見我進了屋子,都笑吟吟地拿著簸箕,收集掉落的花瓣。一場大雨洗凈汴城所有的血污,就像信王抹去三個家族在世上艱難延續的痕跡,仿佛很久以前便中斷了,或許根本不曾存在過。綠萼笑道:“信王本就盼著姑娘留在京中,得知姑娘回京了,還不飛到咱們府上來?” 無甚得意處,亦無言以答。我嘆道:“待拜見了皇太后,咱們便去仁和屯。我害死了這么多人,在京中住著,怕要被生吃了?!?/br> 銀杏遲疑道:“太后身邊都是信王的人,姑娘去了,只怕也問不出什么?!?/br> 我搖一搖頭,目光望向西北:“事到如今,我還怕信王的耳目么?皇太后既有心助我,我便教她走得更遠些?!?/br> 喝了兩口茶,翻了幾頁書,又覺困倦,于是伏案小憩?;谢秀便弊隽撕眯?,仿佛是舊事,又仿佛從未發生過。醒來唯余茫然。原來人老了,那些足以令人躬身反省的生動夢境也隨之蹣跚而去。夢太過空曠,什么都看不清楚。 小錢進來說道:“君侯終于醒了。信王府的李威在外候命,君侯可見他么?” 我飲一口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