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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君山上前一揖:“下官時常聽拙荊提起朱大人,不想今日得見,幸何如之?!?/br> 我還禮道:“大人今天好彩頭?!?/br> 若不是我提起司馬相如,宇文君山又如何靈機一動,說起封禪之事?“多謝大人?!彼恍ζ饋?,三分含情,兩分出塵,頗令人心動。綠萼進殿來接我,剛剛站到我身邊,臉就紅了,低下頭不敢瞧。 宇文君山追上李司政和封羽,三人結伴出宮去了。胡不歸這才緩緩上前,微微一笑道:“今日始見辛憲英,恨相見太遲?!?/br> 我一怔,這才想起,數年前他曾為我寫過一出的戲。我忙還禮:“先生好戲?!?/br> 胡不歸口角一揚:“‘道之出口,淡乎無味’[204],大人一言,一賞一擢?!蔽疫€未來得及體味他的話,他已退了一步,廣袖一拂,飄飄然像一團胖云一樣去了。我呆了片刻,心中微微不快。 施哲最后自座中站起,上前道:“今日奉旨入宮侍宴,不想遇見大人,可算意外之喜。更喜的是,大人今日與朝臣同列,可見在圣上心目中,大人足可托付國事。在下回去說與采薇聽,她一定很歡喜?!?/br> 心中的不快像烈日下的蔭翳,很快便散去了。再見施哲,心中只有喜悅和感激,于是屈一屈膝:“還未賀大人升遷之喜。采薇meimei好么?” 施哲笑道:“甚好。待大人休沐出宮,自可相見?!鳖D一頓,又道,“宮中不便久留,這便告辭了?!?/br> 我親自送施哲出了謹身殿,看他自中和殿右側下了高臺,這才按下淚意,轉頭向綠萼道:“回漱玉齋吧?!?/br> 好一會兒,不見綠萼動靜,只見她正呆呆出神。我推了她一下:“綠萼……” 綠萼這才醒悟過來,低頭道:“奴婢在想,嗯……那胡不歸說的話是什么意思?陰陽怪氣的?!?/br> 我失笑:“我是內寵,他瞧不上我也是平常?!?/br> 綠萼扁了扁嘴,不服氣道:“他自己不也寫戲、寫曲子取悅君王的——內寵?他還不如內寵呢!” 我笑道:“‘君子出言以鄂鄂’[205],他沒有錯。何況他是陛下的上卿,還是不要得罪他的好。這種話以后不可亂說?!?/br> 綠萼道:“他還沒做官呢,若有個一官半職,那還不飄上了天!” 我笑道:“好了,你如今越發厲害了?!?/br> 待走到西一街,綠萼見左右無人,這才又問道:“圣上讓姑娘見這些朝臣,是什么意思?” 兩道朱墻如山聳峙,一線青天高遠狹長。這十年來,從未變過。我卻覺得自己像一只破繭的蝶,在和煦的春日中,靜靜地曬去翅上的水滴。他命我回宮,并不僅僅是因為思念,更因為他已放棄在我和高曜的身上追尋愨惠皇太子的死因。不,或許他早已經放棄——在我辭官的時候。 “大約是認命了吧?!?/br> 綠萼不解道:“認命?認什么命?圣上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竟也要認命么?” 我嘆息道:“‘自王公逮庶人,圣賢及下愚,凡有首目之類,含血之屬,莫不有命?!痆206]有命,就要認?!?/br> 回到漱玉齋,只見小蓮兒和采衣一個朝前,一個向后,并肩坐在秋千架上說話。小蓮兒溫柔沉靜,采衣清麗明艷,像兩盞并蒂而開的玉蘭。小丫頭們都遠遠地在一旁玩耍。采衣雙目微紅,笑道:“自此后,我和jiejie終于可常來往了?!?/br> 小蓮兒微笑道:“你服侍大人,我服侍娘娘,自然可以常來往?!?/br> 綠萼扶著我走過去,眾人都站起身來。小蓮兒忙上前來向我請安。我笑道:“許久不見了,jiejie這么快就知道我回來了?” 小蓮兒歡喜道:“咱們娘娘午膳前才回宮,一聽說大人已經回宮,就催著奴婢們來瞧。奴婢還說,大人必是先去定乾宮謝恩,才會來粲英宮,娘娘這才作罷。午歇一起來還是命奴婢來漱玉齋等著,說是一見到大人,綁也要綁了去?!?/br> 雖然我一回宮就命綠萼去粲英宮,其實我去瞧玉樞的興致并不高,甚至有些惴惴的不情愿。聽聞玉樞這般焦急,我越發懶懶地心虛:“待我更衣,就去?!?/br> 采衣跟了上來:“奴婢服侍大人更衣?!?/br> 我笑道:“不必,你在這里陪著小蓮兒說話好了,不可怠慢了客人?!?/br> 我換了一件萱草黃窄袖襦衫,卷草紋自肩頭蔓延到袖口。系了一條枯色簇花團紋齊胸襦裙,垂下赤色絲帶,又挽上一條緋色織錦披帛。綠萼道:“姑娘偶爾穿這么出色的衣裳,也很美?!?/br> 交領中露出一線赤色中單,在鏡中明晃晃的甚是嬌艷。我撫著衣帶,微微遲疑:“這件衣裳會不會太亮了些?” 綠萼掩口一笑:“這是什么話?莫非還怕穿得太美,婉妃娘娘不高興么?” 我一怔,低頭理出中單的袖口。想著自此后又要應付玉樞的種種心思,不覺苦笑:“你說得沒錯,我最怕jiejie不高興了?!?/br> 出了漱玉齋,直走進益園,我這才問小蓮兒道:“你和采衣很要好么?” 小蓮兒一怔,想了想道:“認真論起來,也只是相熟,并不算要好?!蔽乙粫r好奇起來,便在紫藤花架下站住了。小蓮兒續道,“小七……嗯……采衣是大人走后才得寵的女御,若不是因為圣上病重,這會兒若生下一兒半女,恐怕也是姝媛了?!?/br> 藤影在裙上綿延至地,奔向遠方隱約繁盛的花事。缺了時日,終是力不從心。想起曾經被皇帝寵幸過的美貌女御——因妄議周貴妃而病死在宮外的張女御、恃寵生嬌的王女御和鄧女御,在定乾宮寢殿苦苦等候卻被貶斥的黃女御,還有慘死的紫菡,或者還有我怎么都想不起的那些——不禁嘆息:“聽你這樣說,倒真是可惜了?!?/br> 小蓮兒笑道:“采衣得寵的時候,正是我們娘娘懷著壽陽公主的日子,也算一枝獨秀。但她一絲傲氣也沒有,私下里總來求奴婢,想去我們娘娘面前侍藥。因此才熟識。奴婢怕娘娘見了她不高興,便沒有回。年初圣上遣散女御,不想采衣竟分到了漱玉齋,也是巧了。大人不也很喜歡她么?奴婢聽說大人一回來就賜了她名字,漲了她的月例?!?/br> 我一時語塞,不覺笑意嘲諷:“是很好?!毙∩弮阂荒槻唤?。我又道,“那便留下她,以觀后效?!?/br> 本當是往后殿習舞的時辰,玉樞卻坐在凝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