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11
施大人斷案如神,可查出端倪了么?” 我搖頭:“沒那么容易。不但殺我的人查不到,救我的人也沒有頭緒,真真是一筆糊涂賬?!?/br> 玉樞道:“宮里風言風語都傳遍了,說是陸府所為?!?/br> 我笑道:“風言風語若能定罪,我早就被處死一百回了?!?/br> 玉樞一怔:“這……時日一長,就更難查了。若還有人來刺殺,該如何是好?” 我淡淡道:“易曰:過涉滅頂。[116]一過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117]” 殺我父親,是為過;殺我,是為涉;若有第三次,皇帝也未必能容下陸府,可不是要“滅其頂”么?然而,“過涉滅頂,兇,無咎”,雖兇無咎,不害義也。陸府殺我,果然是“不害義”的。巽下兌上,多貼切的一卦“大過”。 玉樞忙道:“什么一啊再的,不準胡說!真是書讀得越多,越口無遮攔。母親聽到,又要傷心了?!?/br> 想起母親,我嘆道:“這些日子母親還好么?” 玉樞道:“母親日夜掛心,你好了,她便好了。我每日都派人送信回去,母親也有回話。不過你派個人回家說一聲,或親自寫封信回去就更好?!?/br> 我微微一笑道:“好,我一定寫信回家?!?/br> 玉樞心不在焉地飲了口茶,沉吟片刻,道:“你生病的那幾天,他新近寵愛的兩個女御,王氏和鄧氏被趕了出去,你知道么?” 我笑道:“這不是好事么?這兩人我見過一次,妖嬈輕佻得很,趕出去正好,jiejie也少了煩惱?!?/br> 玉樞雙頰一紅,低低道:“胡說!我才不會和她們一般見識。只是……”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鼓足了勇氣,“她們是因為仗著寵愛,胡亂打聽御駕行蹤被貶黜的。我想問問meimei,那天晚上,他真的去看你了么?” 我微笑道:“是。jiejie想知道個中情形么?” 玉樞忙道:“不。我并非有心探聽什么,你不想說也無妨。嗯……其實母親除了擔憂你的身子,也擔憂你的終身大事。如果你能長長久久地待在宮里,母親就放心多了?!?/br> 我稍稍靠近,鼻端盡是她身上的梅香:“母親固是放心,jiejie呢?” 玉樞忙道:“你若好好的,我自也放心?!蔽夷坎晦D睛地望著玉樞,不過片刻,她似承受不住我考量的目光,低下頭側轉了身子。不一會兒,眼中盈盈有淚。 我和她并肩坐著,南望晴空一碧,藍得泛出青金石嬌艷的光澤:“還記得我入宮前‘梨花忘典’的事么?jiejie的是卻輦之德,所以做了賢妃。我的是梅花妝,所以進了御書房。一切既已命定,無須多言。jiejie穿過的隱翠,我不會貪戀?!?/br> 玉樞怔怔地望著我:“隱翠本是你先穿的?!?/br> 我微笑道:“誰先穿有什么要緊?能穿到最后才有意義。豈不聞‘首兵唱號,鮮有能遂’[118]?”說著緊緊握住她被青瓷磚冰得濕涼的手,“這便是我的心意。如此,jiejie還要問那天晚上的事么?” 午歇起身,我帶著芳馨去濟慈宮拜見太后。誰知佳期出來說,太后正和渤??ぬ蛉苏f話,無暇接見,讓我明日再來。出了門,芳馨笑道:“姑娘難得往西邊來。這會兒天氣暖和,不如去文瀾閣逛逛?姑娘曾在那里校書,也算故地重游了。這個時辰昱妃娘娘正在文瀾閣教女御們讀書,姑娘見了,也省得專程去永和宮謝恩了?!?/br> 我一聽便來了興致:“好,反正回了漱玉齋也是躺著?!庇谑且恍腥隋藻仆臑戦w而來。 文瀾閣的小池波光如鏡,一帶玉橋躬持兩岸,與水中倒影合成脈脈杏眼,含情凝睇天光云影。滿院子的宮人與內監或坐或站,或發呆,或看魚,或三三兩兩攢聚在一起低語不絕。一個靠在柳樹下喂魚的小宮女見我來了,忙收起布囊,上前請安。我見她有些眼熟,問道:“你是誰的丫頭?” 那小宮女道:“奴婢稺[119]兒,是服侍沈姝娘娘的?!?/br> 我見她眉清目秀,不覺多問了一句:“稺兒,是哪個字?” 稺兒道:“是‘徐稺’的‘稺’?!?/br> 我一怔,道:“哪個徐稺?” 稺兒道:“這……奴婢不知。我們娘娘說,是‘生芻一束,其人如玉’[120]的那個徐稺?!?/br> 我恍然,笑道:“原來是那個徐稺。沈姝娘娘一定覺得你‘其人如玉’,所以給你起了這個名字,很貼切。你們娘娘也在這里?” 稺兒道:“娘娘在屋子里面看女御們讀書呢,奴婢這就去通傳?!?/br> 我忙道:“不必了,我只是隨意瞧瞧,不必驚動你們娘娘?!睂m人們紛紛上前行禮,芳馨擺一擺手,示意他們散去。 文瀾閣一樓正中的大書房改做了學堂。二三十位正當妙齡的女御憑幾而坐,面前擺著筆墨書冊。沈姝在高處的大條案后支頤發呆,一雙眼睛木然望著屋頂一角,全然不理會眾人正低聲說笑。我在門口瞧著,不覺好笑。坐在最后的一位美貌女御正轉頭與旁人說話,我的身影遮掩了她的余光,她隨意一瞟,頓時一驚,連忙起身行禮。眾女轉過身來,紛紛離座。 沈姝驚覺,急趨下案。彼此見過禮,我笑道:“本想看一眼就走,想不到還是驚動了人。娘娘怎么在這里?如何不見昱妃娘娘?” 沈姝道:“昱妃娘娘有事,命妾身在此代看半日?!闭f著回頭望了一眼,見眾女御都在偷眼看我,彼此用眼風傳話,遂若無其事道,“聽聞大人曾在文瀾閣校書,今日前來,是緬懷故廨的么?大人若不嫌棄,請容妾身相陪,妾身幸甚?!?/br> 我微笑道:“有娘娘相伴,玉機求之不得?!?/br> 沈姝轉頭道:“你們自行念書,我陪朱大人四處走走?!闭f罷引我穿過人群,從左書房上了二樓。 二樓曾是藏書庫,如今只余空蕩蕩的書架,覆著微塵。窗下的書桌貪婪地享受著僅有的一線陽光,安靜愜意如垂老的婦人。我曾在這里伏案苦讀、執筆校目,也曾在最幽暗的角落里,被迫聆聽紅芯的死訊和高旸的婚約。那些寓意深刻、承載著古往今來無數悲歡離合的縱橫鉤提,飽含幽微墨香,都隨時光的涓涓細流一點點去了,留下一片行將風蝕的古跡,凝重而又疏散。 我環視半晌,嘆道:“書都不見了?!?/br> 沈姝道:“書都搬去了前面的文淵閣,連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