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45
籍,尸體在城下堆成了山。 “此時金昌已陷敵手,武威苦苦支撐。然而援軍雖到了,卻阻隔在眾軍之外,不通消息。此時蠻子捉到我官軍一個斥候,又將他剝得赤條條的綁到軍前,叫他向城上喊話,說援軍已敗。那斥候假意應允,到了武威城下,卻大喊道:‘援軍百萬,不日便到,君等勉力,切勿自棄!’話未喊完,便被蠻子堵上了嘴,燒殺而死。 “當下城中軍民悲憤交加,誓死追隨文泰來,堅守武威。城外援軍日夜沖營,昌平王爺親自帶了五千馬軍,深入夏境,燒了賊人糧草,繳獲輜重牛馬無數。攻城的蠻子見討不到好,不過一個月便退了兵,連已經打下的金昌城都不要了。我大昭大獲全勝?!?/br> 皇帝一拍桌子,大贊道:“好!此人所言,與戰表一字不差,竟沒有半分矜夸不實,當真難得。我大昭正該多幾個這樣的人來宣揚我官軍威儀!” 我淡淡一笑道:“詩曰:赫赫南仲,薄伐西戎。[36]得將如此,實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br> 只聽李萬通接著道:“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朝中有位蘇相,京城人氏,就住在南城葫蘆蘇巷中。年逾半百,子嗣單薄,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喚作真真。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還曾入宮做官,為公主師。只是到了十八九歲上,仍沒有婚配。卻是為何?只因說定了兩位公子,都在成婚前不久一命嗚呼,如此官媒便不大敢上門說親,便遷延至今。 “蘇小姐在閨中聽聞文泰來英雄了得,便將一縷情絲牽掛在他身上。蘇小姐生性豁達,也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央父親請了官媒前去西北說親。文泰來也甚是干脆,也不顧蘇小姐克夫的命盤,當即就答應了。 “眾位看官卻道為何?原來那文泰來將軍,十八九歲上便娶了正妻,中進士的那一年還納了一房小妾,不過兩年全都病逝了。后又續弦,過門幾個月便害了熱癥,一病死了。后來一直在西北戍守,一來無暇再論親事,二來也怕害了人家小姐,因此四五年間竟不近女色。而這位蘇小姐命硬,恰與這文泰來是一對,況又是才貌雙全的佳人,堂堂相府的千金,自然是千好萬好,再沒有一絲不到之處了。去年二人成婚,當真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今已生下一子。于是眾人都道,文將軍的命數豈是等閑之輩可以承托?唯有像蘇小姐這樣的貴人方才無礙。不但無礙,還會百子千孫,陸續有來?!?/br> 皇帝笑道:“蘇相,定說的是蘇參政了。朕記得他的女兒叫蘇燕燕,幾時改做真真了?” 我笑道:“男兒的英雄事,自然要曉諭世人。女兒家的情事,要隱晦些才好?!?/br> 皇帝道:“朕竟不知道他女兒的婚事有這番波折,若早知道便該賜婚才是。不過能下定決心,自己擇定夫婿,也甚是不凡,不愧為我大昭女兒?!?/br> 卻聽樓下月琴泠泠響處,李萬通唱過尾聲,帶著少女穿過人群,飄然而去。 【第十一節 明明如燈】 正是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候,陽光落在我和他之間,拋下紅塵萬丈。一只灰雀貼著窗欞飛了過去,日光一動,便見頭頂銀絲一閃,泯滅在摻了金絲的烏紗冠中。他的雙眼有些濁了,眉心深深兩道蹙紋,如寸草不生的裂谷穿過如煙遠山,又如無情的流水帶走了許多亮如星辰的波光,更帶走了不可回轉的年少歲月。 我從沒有想過,周淵的離開會讓他自棄到如此地步。她無情,他不忍惱;她牽念前夫,他依照她的意思,讓親生子繼嗣莫府;她不回來,他不懈地找;她老了,他比她衰老得更快。 他聚精會神地望著李萬通的時候,我已忍不住細細地打量他。他察覺到我的目光,不由笑問:“朕是不是老了很多?” 我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只是收回半寸,未待開言卻覺鼻子一酸:“紅顏綠鬢催人老,世事何時了。君心天意與年光,春花未遍已秋霜,為誰忙。樽前正好閑風月,莫話生離別。直饒終日踏紅塵,浮名浮利枉勞神,更愁縈?!盵37] 似有深泉從他干涸的眼底涌了上來,笑容頓時浮淺,然而不過一瞬,便滿含自嘲,“好一個‘君心天意與年光,春花未遍已秋霜’。這是你寫的么?” 我搖頭道:“玉機不擅章句,不過是借了前人的詞罷了?!?/br> 皇帝凝視片刻,微微一笑,“你是‘海暮騰清氣’,朕卻是‘開鏡眄衰容’了?!盵38] 我撫腮道:“山野村居數年,不過多了些野氣罷了?!?/br> 皇帝笑道:“山野有清氣,你的面色好多了,也不像從前那般拘謹得有些造作。如此才好?!?/br> 我一怔,不由失笑。他又望向樓下袖手說笑、漸漸散去的人群,憮然而神往:“朕今日和這許多閑人聽上一回名門隱私,越發覺得自己像個遲暮之人。幸而你在這里,從未變過?!?/br> 天色深藍,云淡風輕。遂與他坦然相視,凝眸道:“玉機……不敢變?!?/br> 皇帝輕輕頷首。不過一會兒,便起身道:“聽過了書,也該早些回宮,以免太后擔憂?!蔽宜退介T口,卻聽他溫言道,“不必送了。趁著還沒回宮,好生樂幾日,回了宮便沒有這樣自在了?!?/br> 皇帝走后,綠萼扶我依舊坐在原處,撫胸道:“這李萬通說的書竟然驚動了大內,真是一個奇人?!?/br> 我嘆道:“你當他只是一個說書人?一個說書人,倒像親歷了武威之戰和藍山之戰,說得精彩卻又不添一筆。又知道許多當朝的閨門秘事,就差把耳目伸到人家夫妻的床帳里去了?!?/br> 綠萼正重新擺放茶點,抬眼笑道:“說書人本來就是無所不知的吧?!?/br> 我微微冷笑:“來日方長。他既在京城廝混,總有再相見的時候?!?/br> 臘月廿六日,我持帖前往信王府赴宴。大雪初歇,陰云卻還沒有散。年關將近,街上行人無多,只有一些賣柴送炭、兜售年貨的商人與鄉民還在寒風中沿街奔走。幾個戴著輕枷的男子正擁帚掃雪,木枷和街道兩旁的積雪與初醒的木屋一起,發出咿咿吱吱的吟唱。幾個監視的牢子和衙差正在檐下燙酒劃拳,喝到興起還不忘將熱酒送兩杯與掃雪之人驅寒。 馬車行到信親王府的大門前,未等我下車,便有幾十個破衣爛衫的乞丐遠遠地從墻根下跑了過來,被信王府的豪奴攔住了。啟春和一位華衣少女親自站在大門口接我,聽得眾乞丐吵鬧不休,便吩咐散錢給他們,眾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