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宮里，有誰能讓jiejie如此維護？想來想去也只有于姑娘了。孤本是好奇，才拿了字看的，不想還真是她?！?/br>
    我毫不掩飾言語中的厭憎之意：“殿下明明知道錦素是我的meimei——”

    高曜道：“正因她與jiejie有金蘭之誼，孤才要實話實說。jiejie請細想，掖庭屬拿著這些字來請jiejie辨認，說不定與母親自盡一事有關。jiejie蓄意包庇，若來日施大人查出個好歹來，jiejie豈不是要受牽連？連著長寧宮也不得安寧。jiejie一念之仁，可要害人害己了?！?/br>
    我啞然。高曜微笑道：“jiejie的心思孤明白。孟子有云，‘未聞枉己而正人者’[72]。jiejie向來潔身自好，處處小心。好容易才撇清了嫌疑，可別心懷僥幸，前功盡廢才好?！?/br>
    他說得一絲不錯。然而我甚是惱怒，別過頭去不理會他。高曜也不生氣，又道：“jiejie難道不想知道，于氏與此事究竟有何關聯？”

    忽聽乳母李氏在簾外催促道：“殿下，該走了，遲了不好?！?/br>
    高曜不理會她，只是定定地看著我。李氏在外又催了一聲，高曜仍是不理。我跌坐在榻上，無奈道：“殿下說得是?！?/br>
    高曜笑道：“那就好?！闭f罷命蕓兒披上斗篷，告辭而去。

    良久，芳馨進來請用晚膳，見我擁被呆望，便柔聲道：“姑娘，該用膳了?！?/br>
    我嘆道：“姑姑，我累了?！?/br>
    芳馨道：“殿下許久沒來，這一坐便坐到晚膳時分，姑娘陪著說了這么久，是累了?！鳖D了一頓，又道，“可姑娘也當高興才是，殿下如今說話做事，越來越穩當了?！?/br>
    眼見高曜的身影消失在焦黃色的鳳尾竹后，我方轉頭道：“姑姑所言甚是。我很高興?！?/br>
    芳馨道：“姑娘既高興，剛才便不該惱殿下?！?/br>
    寒氣凜洌，一張臉又冷又麻。我撫著臉道：“是我失了分寸。殿下說出她也好，這樣她就可以從西北回宮了。想不到這么快又能見到錦素meimei了?！?/br>
    芳馨雙唇一動，正要說什么，我已下榻，踢了一腳炭盆：“換盆新炭。傳膳?！?/br>
    時近臘月，皇帝追封紫菡為靜嬪的旨意也終于從江南傳了回來。一石激起千層浪。雖然這于死者并無益處，可對生者，卻意義非凡。紫菡出身婢仆，卻在死后享有與昱嬪和穎嬪一樣的位分，并葬入妃陵，顯是因為皇帝的愧意和憐惜。更因她曾做過我的侍女，眾人皆道這是皇帝愛屋及烏，所以善待紫菡。而我這個舊主，定然將一舉封妃。

    我從錦素寄存在我這里的大箱子中翻出一本顏體拓本，凝神細細描摹。小蓮兒興致勃勃地將宮中的議論一句句說給我聽，末了道：“他們說得有聲有色的，說陛下連封號都選好了。因姑娘聰慧沉穩，將來就封為慧妃呢?！?/br>
    我失笑，手中的筆一歪，“陵”字最后一筆陡然一斜，末端直伸到右邊的格子里，仿佛一柄長刀拖在脖頸上。我將紙揉作一團，隨手拋在地上：“那一日掖庭屬送來的二十多個字，明明是描的顏楷，你知道我是如何看出那是錦素的字么？”

    小蓮兒一怔，搖頭道：“奴婢不知?！?/br>
    我將筆丟在筆洗中，合上字帖：“錦素善書，精通各家字體。顏楷她閉著眼睛也能寫得一絲不差。那些紙片上的字墨跡流暢，絕非戰戰兢兢地照樣描摹。還有一個‘南’字，那一點一撇稍稍出頭，比顏楷稍長。況且紙有暗香，闔宮之中，只有錦素才能寫出這樣香的顏楷?！?/br>
    小蓮兒怯怯道：“姑娘為何說起這個？”

    我將雙手浸在宮人高舉的銅盆中，一縷墨跡從掌緣洇開：“人多口雜，你聽了這么多旁人的話，可悟出什么來了么？”

    小蓮兒扶了扶緊致的鬢邊并未滑下半分的薄絹宮花，訕訕道：“奴婢愚鈍?！?/br>
    我一哂，無不嘲諷道：“封妃？這話是從江南傳過來的？”

    小蓮兒道：“奴婢不知是從哪里傳出來的?！?/br>
    我擦干手，將半濕的巾子往她懷中一拋，微微一笑道：“以后這樣沒有根據的話，不用學給我聽?！?/br>
    小蓮兒頓時滿臉通紅，幾乎要哭了出來。芳馨連忙上前，柔聲催促：“姑娘該去向皇后請安了，還不快去把衣裳釵環都備好？盡愛磨牙?！?/br>
    小蓮兒點點頭，匆忙去了。芳馨溫言道：“宮人們總是喜愛傳閑話，姑娘不必在意?！?/br>
    我冷笑道：“紫菡被追封為嬪是好事，我只是沒想到對我也這樣好?！?/br>
    芳馨扶著我慢慢上樓，低頭替我提著裙子：“雖都是些無稽之談，可姑娘去了守坤宮，皇后娘娘面前，可要小心應對才好?！?/br>
    我搖頭道：“無妨。華陽公主生辰，皇后cao持了兩日，便又病了，想來應該聽不進這些歪話才對?！蔽液鋈幌肫鹨皇聛?，駐足道，“你們不在的時候，小蓮兒服侍得甚好，就叫她頂替紅芯吧，名字不用改了?！?/br>
    芳馨笑道：“就知道姑娘不會怪罪小蓮兒?！?/br>
    想起前些日子我病得不省人事，若不是小蓮兒敲開宮門去請了方太醫來，我恐怕就一命呼嗚了。我微微一笑，慨然道：“怎會怪她？我當多謝她才是?！?/br>
    【第三十一節 出生入死】

    一進守坤宮，便見皇后坐在階下曬太陽，四歲的華陽公主站在一旁撥著小幾上巴掌大的紙片認字，兩歲的祁陽公主由乳母抱著，在白玉欄桿前看魚?；屎笾淮┮患G色碎花短襖，一襲舉案齊眉團紋被覆在膝上，閑閑拖曳在地。她不戴珠翠，不施粉黛，眉目間略有疲態，但望著兩個女兒的笑容是母親特有的溫暖和滿足，似一道光而不耀的月光。

    行過禮，皇后命乳母將兩位公主帶回寢殿午歇，又命我坐在下首。穆仙親自奉茶。我雙手接過雕花青白瓷盞，笑道：“怎好勞動姑姑？”

    穆仙笑道：“今天內阜院新進了幾斤上好的碧螺春過來，奴婢怕小孩子們糟蹋了，便親自沏了一壺。也是大人來著了?！?/br>
    我道了謝，輕輕啜了一口：“果然是好茶?！?/br>
    皇后吩咐穆仙道：“朱大人最喜歡碧螺春，一會兒送兩包去漱玉齋，別忘了?！?/br>
    穆仙恭敬道：“奴婢遵旨?！?/br>
    我忙謝恩?；屎蟪兑怀侗”?，笑道：“茶葉罷了，不必謝恩?！?/br>
    我看了看皇后的面色，關切道：“娘娘怎的又病了？”

    皇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