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8
折斷了白虹劍,卻渾不在意。只論這心胸與氣度,邢姑娘又怎能與啟姑娘相提并論?別說平局,便是啟姑娘敗了,在奴婢看來,也是勝了?!?/br> 我失笑。其實蟬翼劍折斷后,邢茜儀淡漠如常,并沒有“氣急敗壞”。想是宮人們都不喜歡她,故此添油加醋、以訛傳訛,以至于我身邊的人都津津樂道于邢茜儀的失利?!肮霉玫慕庾x,甚是有趣?!?/br> 回到長寧宮,綠萼迎了上來,一面替我脫去木屐,一面笑道:“姑娘快來看看,今年新進的兩個服侍殿下的小宮女都在后面,各個都好看!” 我轉頭向芳馨道:“舊年說好的,待殿下滿了八歲便新進八個小丫頭來服侍。這兩年國庫攢下的錢全拿去打仗了,殿下封了王也不過只添了兩個丫頭,著實是省儉了。這兩天去守坤宮請安,瞧著周貴妃的衣裳還是三年前我進宮時穿過的?!?/br> 芳馨笑道:“圣上要打仗,后宮上至太后下至宮婢,沒有不儉省的?;屎蠛唾F妃倒比旁人儉省得更多。聽說皇太子和兩位公主也只添了兩個丫頭而已?!?/br> 我在榻上坐定,看小西帶了宮女進來擺上早膳:“皇后新賞的春緞,一會兒送給慎嬪娘娘裁衣裳吧?!?/br> 用過早膳,我便歪在榻上養神?;秀币娞笈c啟春在灰蒙蒙的霧氣中舞劍,白衣勝雪,劍光如電。啟春身姿曼妙,步法精微。偶一回頭,但見艷光四射,十分美麗之中隱含三分銳氣,三分豪氣。 我正要開口喚她,忽然帕子被劍風裹脅,忽地飄了出去,落在周貴妃的腳下。周貴妃一襲雪白的交領紗衣,長裙曳地,銀色的宮絳倚在裙褶之間,紋絲未動。我正自納悶,忽悚然一驚,頓時醒了過來。 芳馨侍立在旁,見狀忙扶我起來,遞過茶笑道:“姑娘是做夢了么?” 我漱了口,方平靜下來:“姑姑怎知我做夢了?” 芳馨道:“姑娘睡著了還皺眉頭,合著眼皮還四處亂瞧,因此奴婢想大約是睡不安穩?!?/br> 我嘆道:“我夢見太后和周貴妃了。從前我只知道,周貴妃劍術通神,今天才算見了。今晨在濟慈宮,劍風凌厲,眾人避之不及,唯有周貴妃,連衣帶也不曾動一下?!?/br> 芳馨奇道:“這是什么緣故?” 我思忖片刻,道:“姑姑知道劉邦最要緊的謀臣張良么?張良師從谷城黃石公,功成之后,高祖欲廢太子,張良諫之不得,便托病不視人間之事,辟谷修仙,終以壽終??v有富貴權勢在上,亦半分不能勉強。周貴妃內力卓絕,心力所發,由內及外,臨飆風而不動,當真不是凡人。如此武功,與天地同修,當居于江湖之間,豈是小小的皇宮內苑可以拘束?怨不得這樣淡然無爭,卻不是我等飾文釣譽之人可比?!?/br> 芳馨驚嘆道:“周貴妃果然有這樣厲害么?” 我微微一笑:“姑姑且放眼看吧?!?/br> 芳馨嘆道:“周貴妃的厲害,奴婢確實看不大出來。奴婢只是覺得,皇后也很厲害,前些年倒沒覺得?!?/br> 忽然起了風,窗戶格格輕響。雨滴從窗縫中飄了進來,洇濕了衣袖上的梨花繡紋。冷雨敲窗,雪白的窗紗濕了一片。窗外的幾樹松柏如潑墨般印在窗上,雨絲橫飛,拋出寸寸銀光。芳馨連忙起身關牢窗戶。 綠萼端了一碗紅棗茶進來,我拿起小銀匙輕輕晃著:“皇后不厲害,也不能理政。想當年只因在御書房伴駕錯了時辰,便被罰在宮門之外跪了好幾日,連圣上也不能偏幫。如今做了皇后,卻能不計舊惡,善待慎嬪,著實有涵養。且皇后心思坦蕩,不然哪里肯再用桂旗和桂枝打理守坤宮?狠辣決絕,雷霆手段,固是厲害,譬如呂后??勺顓柡Φ娜诉€是得像皇后和周貴妃一般……嗯,就像韓信、韓安國那樣,善待曾經羞辱過自己的人[80]。若像李廣一樣,終究是路窄?!?/br> 芳馨沉吟道:“皇后竟不怕桂旗等人害她?” 我微一冷笑:“若皇后真的被害,第一個被懷疑的自然是桂旗和桂枝。想來她們還不敢。慎嬪自也不會做這樣的蠢事斷絕兒子的前程?!?/br> 芳馨道:“如此看來,慎嬪著實不是她二人的對手?!?/br> 我嘆道:“慎嬪做皇后時,空有個凌厲的架子,實則是個直心腸。當今皇后是帝師之孫,周貴妃是開國親王之后,又自幼在太后身邊長大,如何是慎嬪可比?聽說這兩年慎嬪的父親和哥哥都去世了,剩下一屋子女人,怨不得連皇帝封官都不要,連殿下都覺出她們的愚蠢來?!?/br> 芳馨道:“可那是外放……” 我微微冷笑:“外放又如何?雖然只是一個縣令,好歹是一方父母官,大有可為。若陛下真的無意讓他為官,大可將他留在太學中做個經學博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是不讓他補缺。如此倒是留在京中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芳馨吸一口涼氣:“原來是陛下又打算起用裘家了!” 我頷首道:“慎嬪的雙親和兄長都已過世,剩下的支庶兄弟分了家,裘家只剩了侄兒裘玉郎,倒也干凈。于山窮水盡之時起用,這是天恩浩蕩。裘家的女人連這些也看不見,怨不得老侯爺身敗名裂,實因家無賢妻賢婦啊。好在還有一個讀書種子,且看他將來如何?!?/br> 芳馨道:“姑娘既看得這樣透徹,何不好好與慎嬪娘娘說一說?” 我將銀匙隨手拋在青瓷盤子上:“事關慎嬪一個人的得失榮辱,我自是義不容辭為她分憂??蛇@是家事,娘娘又素來對娘家有些心結的,我還是少說為妙。好在殿下也大了,又懂事又孝順,也不需要我再說什么了?!?/br> 正說著,只聽外面綠萼的聲音道:“內阜院的商總管來了?!蔽疫B忙整整衣衫發飾,命人請了進來。只見一個眉目清秀的藍衣內官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內監,一人捧著一紅一碧兩匹緞子,另一人捧著兩只木盒。這位商總管不是別人,正是從前慎嬪身邊的親信內監商公公。 商總管笑瞇瞇道:“皇后娘娘旨意,賞春錦兩匹、金錁子一套給四宮女官。另外,奴婢看庫房里還剩了些舊年的顏料,也一并給大人送來了?!?/br> 我忙道:“公公辛苦,請坐?!闭f著命綠萼獻茶。 商總管道:“多謝大人,現在已近午初,奴婢還要去別處送東西,大人的好意恕奴婢不能領?!?/br> 我微笑道:“公公務必留步,我還有一事要請教大人。公公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