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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日,便收到飛馬傳信,言說太后遇刺,虧得傷的是楚王,不然他真真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倒不是說他盼著承安死,而是相對于母后,世間任何人都顯得不那么重要。 饒是錦書沒受傷,他也驚出一身冷汗來,趕忙寫信過去。 承熙,承熙。 錦書在心里默默將這名字念了兩遍,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他幼時模樣。 圓滾滾,胖呼呼,一見到她,便伸著rourou的小胳膊要抱。 前一世里,這個孩子來的不堪,她雖生下他,可若說有多少喜愛之情,卻也很難講。 他是無辜的,她不是不知道,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遷怒。 是她對不住承熙。 而這一世母子情分深厚,總歸算是一點兒彌補,叫她心安。 將手中信封拆開,她細細看了幾遍,到最后,只將目光落到最后一行上,幾番徘徊。 母后,我答應父皇要好好照顧你,就要說到做到,不然日后塵歸塵土歸土,父皇見我,會生氣的。 先帝啊,錦書在心里輕輕嘆息一聲。 她能憶起前生,別人自然也能,這一世諸事面目全非,也就不奇怪了。 細細說起來,這一世先帝對她掏心掏肺,沒什么對不住她的,便是前一世,雖強取豪奪在前,卻也給了她足夠的寵愛與底氣。 他畢竟是天子,是帝王,征伐與掠奪是他的本性,而在她身上,他已經竭力克制。 可是她還有承安,一生也只有一個她的承安。 今生不論,前世的他,其實什么都沒有做錯。 是她害了他。 上一世,先帝臨終時問她,你心里還有他嗎? 她沒有吭聲。 可無論先帝還是她都明白,不吭聲,就是有的。 他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一碰就疼,天長日久之后,她長了記性,將那根刺視而不見,到最后,居然記不得有那根刺在。 可事實上,它依舊扎在她心里。 除去她自己,誰都動不得。 一夜未曾梳洗,錦書反倒不再急躁,往后殿去沐浴,方才坐到梳妝臺前,動作輕柔的為自己梳發。 紅芳捧著巾帕,見她梳完,便上前去幫著擦拭,正低著頭,卻聽她道:“紅芳,我生的美嗎?” “自然是美的?!奔t芳答得毫不猶豫。 這位太后在二八年華被先帝相中,接入含元殿,隨即承恩生子,順風順水的做了皇后,待到先帝駕崩,又做了太后,若是其中沒有美貌的緣由,紅芳可不信。 事實上直到這會兒,太后也是整座宮城內最美的女人。 畢竟她還很年輕,二十四歲的年紀,牡丹初綻,韶華尚在,略施脂粉,便美的傾國傾城。 “是嗎?!卞\書淡淡應了一聲,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微微一笑,無端有些凄冷。 前世的她是被公公強占的兒媳婦,雖然后來改頭換面冊封貴妃,生子后又冊封皇后,但對于士林,對于天下,始終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女人。 先是禍國妖妃,后是傾國妖后,明面上沒人敢說什么,背地里卻少不得評頭論足。 那時候她覺得世間再沒什么可以留戀,承安遠走,姚家漸興,同先帝之間更是尷尬,與承熙的母子親緣淡薄,加之本身就不是拘泥外物之人,更不會搭理外界人言辭,一貫我行我素。 而這一世呢,她是圣上名正言順的皇后,既要照顧丈夫,又要憐惜幼子,從來都是母儀天下的典范,誰也挑不出什么錯來。 兩下里想一想,真是諷刺。 先帝臨終前說,希望她能過得快活些,或許是想到會有今日吧。 前世未曾說出口的抱歉,今生終于借了另一處緣由,同她一一講出。 細細思量,他對她其實也不是不好。 前世生承熙時,她傷了身子,尋常人坐一個月的月子,她卻得三個月,此后身子也不好,他心疼的厲害,再沒提過孩子的事兒,只抱著承熙笑,也很滿足。 到了今生,即使她身體康健,遠不似前世荏弱,生完承熙之后,他也沒打算再生下一個。 那些做出的承諾,他其實都記得。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對鏡笑了笑,錦書忽然覺得自己同世間那些薄幸男子無甚區別,心里惦記著一個,又掛念著另一個。 “走吧,”良久之后,她道:“看看楚王去?!?/br> 承安傷的很重,這會兒依舊躺在塌上,似乎是睡著了。 太醫們怕他壓到傷口,索性叫人多鋪了幾層厚厚墊子,將傷處下的那一片兒掏空,免得累他俯身歇息,反倒不便。 見錦書過去,內侍們齊齊見禮,她擺擺手,輕聲道:“睡下很久了嗎?” 這句話落地,還不等內侍們應答,承安便睜開眼,道:“沒有,閉目養神罷了?!?/br> 錦書淡淡笑了,看一眼周遭宮人內侍,道:“都退下吧,我同楚王說說話?!?/br> 待到內殿再無別人,她才到承安床前坐下:“為什么要救我?” 承安定定看著她,道:“我以為你明白的?!?/br> “我明白是一回事,” 錦書看著他,眼睫似乎沾著星星:“你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br> 只是瞬間,承安便覺自己心跳猛地快了,無意識的舔了舔嘴唇,他居然有點手足無措,斷斷續續許久,終于道:“因為我心悅你?!?/br> “真傻,”錦書看著他誠摯如昔的眼睛,道:“一如既往的傻?!?/br> 承安抿著唇,有種撲上去搖尾巴,卻被踹開的感覺,心中不覺有些氣餒。 錦書卻不再看他,站起身,將一側合著的帷幕齊齊掀開。 明亮到刺眼的陽光,毫無阻礙的照了進來。 “娘娘,”承安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已經許久,手臂發麻,連抬手遮住眼睛的氣力都沒有:“煩請你將它拉上吧,太亮了?!?/br> 錦書回身看他,背光而立:“是嗎?” 承安合著眼,輕輕應了一聲。 她似乎笑了一聲,又似乎沒有,不曾將簾幕合上,卻往他床前去了。 承安察覺有異,輕聲問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