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朕幫忙的時候？”那輕輕語氣，半天才從薄唇里飄出來，怎么聽，怎么平常，怎么聽，又怎么危險。

“臣，已經知道皇上的字寫的很好了?！彼赃@個問題一點都不著急，他急的是安王殿下送給他的那一套新的文房四寶怎么不見了。

而且他還從皇上昨天的那一副字里聞到了那個墨，看到了那些紙。

顯然是皇上從他的柜子里拿了那套獨有的文房四寶寫字了，至于寫字之后放在了哪里？他找了大半夜就是沒見到。

所以，他怎能不急！

“你是認為，朕沒有安王的筆墨重要嗎？”

“臣……”明明不是這么想的。

可惜，皇上沒有聽他的話，一盞茶直接扔到了面前，水花四濺，四下噤聲。

“你給朕出去！”

閉上眼，直接往里走，皇甫覺很怕自己一個松懈，就會忍不住沖出去，把那個不識相的掐死！

他就是看三弟送他的筆墨不順眼，他就是故意拿那些東西寫字了，還順帶浪費了點，那又怎么樣？

難道他一個皇帝專門跑到臣子家里為他寫幾個字，他不該感激涕零嗎？

居然還只想著那幾塊墨！真是活該昨晚被他拿出去，給扔進垃圾堆里！

他不生氣，不生氣，雖然已經火冒三丈了。

而佟日禮，在茶盞扔出來之后，已經自發的跪到了地上。

“佟大人！”萬全搖頭，已經帶著懇求的語氣在叫佟日禮了：“您行行好，別再和皇上置氣了?！?/br>
不然，他倒霉，他們這些奴才也跟著倒霉！他那一個個水蔥似的，調教出來的徒弟們，硬是被莫須有的罪名給打板子，懲罰，當成了皇上的出氣筒的時候，他會覺得心疼，更覺得不值啊。

這些，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跟了皇上這么久，這一位怎么就還是不懂怎么不惹皇上呢！

“萬公公，您別擔心！”

“咱家不擔心你！”萬全終于板著臉，對著佟日禮的話頂了上去：“咱家心疼皇上！您怎么就這樣呢！”

“皇上昨天晚上，子時了還沒睡，咱家叫他，他非得寫完最后一個字?！比f全回想著，已經開始紅了眼眶：“從小到大，咱家沒看到他對什么這么用心過，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那一年，先皇壽辰，皇上送的那一副萬壽圖，也沒這么費力氣過！”

“皇上說，咱家說的話，不中肯，他得找一個老實，不會說謊的人來看看他寫的字好不好。那種字體，皇上自從過了十歲生日，就沒練過了，先皇覺得不夠莊重，太后自然也不讓皇上寫了?？墒窃奂抑?，皇上從小到大，最愛的就是那種字了。被迫燒掉那些練紙時，皇上多心疼啊，以后就真的再沒碰過，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回興致，想讓佟大人您看看，您怎么就……？”

萬全的那一聲嘆息，直直嘆到了佟日禮的心里。

“萬公公，對不住?！边@下，佟日禮心里也有些復雜，總是惹皇上不高興，甚至被皇上那樣貶低過的他，竟然也會得到這樣的期待。

“佟大人，您不用和咱家說，您還是對皇上說吧！”說著，萬全就要把佟日禮扶起來。

“萬公公，這不行！”佟日禮趕緊拒絕。

“佟大人，您還是起來吧！皇上要真的生氣，真的罰你，剛剛那一杯guntang的茶，就不是砸地上，而是直接砸您頭上了?！?/br>
佟日禮一怔，這才讓萬全扶了起來，那有些走神的樣子，證明他確實已經將萬全的話聽進去了。

“佟大人，您先回去，好好想想咱家今天的話，皇上生氣著呢！一時半會消不了，等過一陣子，您來請個罪，就行了?！?/br>
萬全還讓小太監把一個長長的錦盒拿了出來，遞給了佟日禮，送他出了門，這才回來準備給那個肯定已經氣的不行的皇甫覺滅滅火星。

“師傅，您把皇上的那個給佟大人了，皇上要是知道了……”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那個東西確實是皇上準備送給佟大人的，可是誰知道這個一鬧之后，皇上氣的半死，還給不給了。

“看著吧，你小子，還有的學呢！”

他要是不把皇上寫的字給佟日禮，那佟日禮怎么知道皇上有多辛苦？

想明白的時候，又有什么借口來請罪？

哎，這個不開竅的佟大人……

第109章

佟日禮不會奢望皇甫覺能自己把那有些莫名的怒火消化掉，就算原本有這個心思，在過了一兩天之后，也打消了。

這兩天，皇甫覺的臉很黑，很難看，上朝時，都陰沉沉的，被皇上訓斥，打板子，降職的人一個接著一個。

弄的大家戰戰兢兢，皇上千秋才過，就這么不高興了，不知該如何是好，紛紛猜測是不是要變天了。

如果，萬公公沒有半天就派來一個小太監，半天就問一次他有沒有想好怎么給皇甫覺賠罪，如果皇上打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是那么刺人，那么他也以為皇上的脾氣變差，不關他的事情。

代人受過，佟日禮曾經做過，但是讓人受過，讓一排的朝廷命官為他受過，他就難過了，那會比打了他還要不舒服。

又是一個注定無眠的夜，佟日禮得知翰林院侍衛學士被皇上打二十板子，抬回家后，那個小太監又來了，這一次，倒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他搖搖頭。

于是，佟日禮愧對的人員名單里，又出現一位新的受害者。

過兩天，就是季度總結匯報了吧，有人旁敲側擊的提醒過，要是那一天，皇上還是陰晴不定的話，那么連累的大臣，恐怕就不是一位兩位的增長了。

不能讓皇上生氣了。

雖然他還是很心疼安王送給他的筆墨紙硯。

佟日禮嘆了口氣，將萬公公前天塞給他的那個盒子再打開來。

那是一篇，一篇很冷清的文，沒有歷代來文人sao客的追捧，更不是什么大家所作，卻是佟日禮最愛的一篇。

水天漣漪時，共話西山雨。

“日禮，你知道父親為什么給你取這樣的名字嗎？咱們佟家世代為官，剛正不阿，你一定要謹記?！备赣H當年的威嚴仿佛是歷歷在目。

“讀圣賢書，當然是要做圣賢們做過的事，不指望能與圣賢匹敵，但是也應該盡自己最大的能力造福天下百姓！”

“你姓??！你應該做什么事，那些是虛無縹緲，毫無擔當的躲避行為！你這寫的是什么字？都是些失意落魄的文人一無所成的笑話玩意！丟盡了我們佟家的臉面。你給我跪在祠堂里，好好想清楚！”

于是，那一篇，被深深埋葬在那一天的訓斥里。

夢里才能偶爾回想的無比恣意灑脫，皇上居然知道……

佟日禮不得不承認，剛剛，皇上已經觸到了他內心很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