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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盛向安和一個女孩兒神情呆滯跪坐在地上,膝蓋邊是一片黑紅的,辨不清是水是泥的污濁液體時,他想,這份慶幸都到頭了。他俯下身,盛贊還沒告訴我,齊璨和他說了什麼,這些話也許不太好,所以他鬧了別扭,在車上也不肯理我,可他答應過會告訴我,是他自己答應過的。陶宋去捧他的臉,想掰開他的嘴巴聽他說話。不是要說嗎,說吧,現在說。說要繼續和我在一起也好,說討厭我,像小時候那樣在門縫里看我故意摔壞東西耍心眼也好,只要說一句。說呀,快說呀。他的耳朵貼在盛贊濕潤的嘴唇上,被人拉開時,還有黏連的觸感。像那天晚上的口紅,顏色也像,他捻著指尖發笑,把這份鮮紅的口脂涂滿嘴唇。尖銳的鳴叫和人群的嘈雜,還有吳遇倉皇的拉扯,都使他沒能聽盛贊說成半個字,他也說不了了,他昏迷著。而風是涼的,像刀刮在臉上,一道口子顯出來,烏黑的血直往下淌,匯到嘴角,和腦袋頂上掉下的尖刀碰在一起,觸上舌苔,那味道竟然是甜的。至于光呢,明明紅著,卻發冷,但它沒有風那麼鋒利,只是磨著眼珠子,得把筋脈割下來。陶宋見著盛贊被人送進那陣紅光里,他們走得干脆毫不留戀,仿佛再也不會出來。他一時之間失去方向,因此在混沌中發現摸著墻蹣跚而來的盛向安時,意志沉淪下去,一種靈魂出竅般的迷蒙感讓他漂浮著迎上去,他看不清這張涕淚交錯的少年面孔,滿目只有紅色,血的紅色,叫他一把撕開。——陶宋一腳踹在盛向安的胸口,看他像浮萍似的輕飄飄,落到地上卻發出沉重的墜地聲,緊接著小腹一擊,后背一擊,五臟六腑都移了位,他卻喊不出聲,只能被迫地忍受著。后來的吳遇匆忙上前,在陶宋用力的一腳即將踩下時攔腰把他抱開,他暴喝:“陶宋!”陶宋聽不見,他的聲音似乎也浮著,在問:“我好早之前就說過,讓你離盛贊遠一點的?!笔⑾虬沧尯购⊙劬?,卻能看見陶宋低下頭來,臉頰沾著血,嘴唇殘紅,用氣聲問他:“是不是?”“我說過讓你離他遠一點的?!?/br>他的眼里要淌出血來,偏偏這麼平靜,像在說著同自己并不相關的話題。時間多快多怪呀,一切都亂了,新的一年卻也跟著到了。作者有話說今天是被一棍爆頭的阿贊哥哥(困了,寫得迷迷糊糊的,爆字數了。以及,可以罵任何人,除作者以外(,,??.??,,)第二十六章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有一個節點,或早或晚,或巧或猝不及防。陶宋的人生節點——不太妙——它在一陣耀眼的燈光和刺耳的剎車聲中降臨。初秋的雨天,他直挺臥在傲慢陰沉的穹頂之下,被雨水抽擊的面部如同潰堤的洪流,一點一點融化了,沖走了。他想著那個女人掙扎著死去的模樣,渾身一個抽搐,在陌生男人的懷里暈了過去。意識沉浮著,等他再醒來,才知道自己高燒三天,燒得意識全無,卻咬著牙連胡話都不肯說。這麼固執的小孩,以后要吃苦頭的。一個阿姨,也是廚娘,給他舀著湯說。他不肯喝,怕有臟東西,剛開始還想爬下床逃跑,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但總歸要走,這里并不是他能呆的地方??珊髞硭筒幌肓?,一個高大的男人進來,他下意識往后躲,他覺得這個人像頭熊,他不懼怕,但也絕不喜歡。當這個男人想給他喂湯時,他防衛抬手,沒有拒絕,而是怯怯地說:“是燙的?!?/br>是的,他妥協了。他當著男人和廚娘的面,斷斷續續地喝完了那碗湯,抽著鼻子臥下,像迷路羔羊似的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讓那人看破,他摸摸他的額頭,聲音低沉:“我姓盛,叫盛長青。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安心睡吧?!?/br>他聽話閉上眼睛,呼吸由急促轉為平穩,手緊攥著被角不放。沒過多久,門合上的聲音傳來,一陣動靜后,四周寂然無聲,他慢慢睜開眼睛,手松開,下了床。窗簾外的風景讓風雨破壞,顯得有些頹敗,他靜靜審視著這片未知土地,臉上膽怯畏縮的神情早已化作云煙,像蛇蛻去死皮,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陶一蓓把他丟出門之前小聲附在他耳邊:“去西粵路,要跑,那里會有人接你,你跟他走,以后跟著他?!?/br>他還捧著摔了一半的蛋糕盒子,被她一推,那丑陋的半個也最終掉下來,讓房檐墜落的雨滴一撞,化開,粘稠得像嘔吐物。他躲在巷子口看見陶一蓓像一只麻袋,被拽著頭發拎出來,她的腳懸空離地,衣服只剩一半,人一跌,和那半只蛋糕一個下場。他看完了,才想起跑。跑步太累了,陶宋不喜歡。那條陶一蓓告訴他的路仿佛沒有盡頭,他憑著記憶埋頭直沖,路上跌了不知多少跤,摔得渾身皺巴,背后像有一只野狗在追。他沒計算自己跑了多久多遠,只覺得兩腿發麻,這具小孩身體快支撐不住他詭異的思想:我還是背叛了。背叛了誰?他不知道。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尖細凄厲的叫喊,嚇得陶宋松手背身,僵在原地。但等了一會兒也沒有人破門而入,他遲疑試探地靠近房門,輕輕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只容下一只眼睛,望著樓梯口一個瘦弱的、孤獨的身影。那是多麼奇妙的偷窺角度啊,他躲在門縫中,背著所有人呼吸,冷漠瞧著那個身影緩緩移動半步,身子一輕,像個漏氣的皮球,就這麼滾了下去。隨即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他們像抬舉人偶似的把那個男孩兒抱起帶走,他沒興趣了,關上門,爬上床,蓋上被子,很快睡著了。陶宋真的留下了。那個自稱叫盛長青的男人又來過一次,像囑咐后事似的給了他一個房間,告訴他在這幢房子里應該怎樣生活,他說你是小少爺,可以使喚所有人,什麼都不用擔心。他應了,乖乖的,說謝謝叔叔。盛長青怔忪,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像是擠出了一個笑。盛長青的話說得動聽極了,陶宋聽進耳,沒有進腦,生活處事懂事省心得像個傭人。他每天掛著笑,溫馴著,偶爾搗蛋,今天摔壞一個盤子,明天主動給廚娘切菜,蔥末切得比手指還長。廚娘和盛長青笑,說小少爺真是個好孩子呀,多有生氣,多好玩呢。夸獎著,縱容著,他仿佛開始在這個家里生根。一天,大概是個大晴天,陶宋踮著腳切芒果,軟糯的果rou從他手心掉落進瓷白的果盤,忽然,他聽到“咚”的一聲,有人在敲打樓梯扶手。轉頭去看,一個男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