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

聽說m國人說一是一，跟‘z國式謙虛’的邏輯完全不一樣，導演在國外這么多年，或者是不太適應國內的說話方式？

于是林昊假裝沒聽見剛才那句話，繼續道：“皇帝的角色找封儀來演，沒問題嗎？他只演過一部電視劇而已?！?/br>
對于電影來說，演過一部電視劇根本不能叫做有經驗，不知多少有些年頭的藝人演過好幾部電視劇了，照樣演不了電影。

電視劇還可以靠劇情和臉來撐收視率，電影這么做就是開玩笑了，影院屏幕會將一切細節放大到清清楚楚，缺點很難被遮掩過去，而皇帝是這片子的男二，找個年輕的新人來演太過冒險，即使是帶資進組的新人也不行。

而如果要換掉他，在開拍之前換會比較節省成本。

喻書對擔憂的副導演笑了笑，問：“你看過嗎？”

“沒有?！?/br>
“你可以仔細瞧瞧，封儀在里面所展現出來的演技，”喻書侃侃而談：“或許是家世的原因，他很擅長高高在上的角色?！?/br>
“我給他試鏡的時候，他扮演的皇帝真是太棒了！氣息凌厲、眼神漠然，好像能夠統籌一切、主宰一切，并且不把一切放在眼里那樣的氣勢！”年輕的導演有些興奮：“老實說，就像是一位神！在古代的時候，皇家鼓吹‘君權神授’，皇帝自稱天子，我心目中的皇帝，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喻書總結：“假設電視劇需要的演技是3，電影是9，你不能因為封儀只演過3，就斷定他演不好9，這樣是不公平的?！?/br>
他顯然對自己的眼光極具信心，反過來勸林昊了。

林昊對此持保留意見。

不過很快，他就對喻書的判斷心服口服了。

“！”

諾大的練武場上，只有兩個人。

年輕的帝王脫下了明黃的外袍，穿上了武將的戰袍，在武器架上去了一桿槍，挑眉笑道：“莫愛卿，來和朕練練？”

“臣不敢?！睂④妿h然不動，沉默站立著，如一尊戰神的塑像。

“好吧，這里只有咱們兩個人……”，皇帝的表情好似很是無奈，眉眼中卻浮上層讓人心驚膽寒的暴戾：“那么，來和我練練？”

將軍終于動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武器架，取下了一柄槍，然后——斷了槍頭。

一瞬間，帝王的神色變得極其陰郁。

“cut！”

導演不說話，皺著眉頭努力思索著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大聲喧嘩。

許多國家的導演開拍時，都有個習慣，一開始先把一個好過的鏡頭拍了，最好一次過，這樣似乎能預示整個過程的順利。

但喻書不。

他首先要拍的，是一個挺有難度的鏡頭，按發展是在封儀試鏡的情節之后，江旭文和莫頌年出了宮來到軍營，卻不是如眾人所想象的征西軍營，而是個廢棄大營。

荒草、亂石、烏鴉，景象壓抑，江旭文在這里和莫頌年比武。

喻書眉頭鎖得更緊了：“感覺不對，先不拍了，秦越、封儀，你們兩個過來，我們講講戲?！?/br>
在林昊看來，剛剛這段已經很好了，秦越的表現完全當得起影帝的稱呼，封儀也是出乎意料地非常不錯，ng了兩次以后第三次似模似樣，可即使這樣，導演還是不滿意。

幾人坐在一起圍成一圈，喻書摸著下巴，點名了：“秦越，你說說這時候將軍是怎么想的?！?/br>
化妝以后顯得年紀了不少的秦越想了想，道：“莫頌年知道這時候江旭文這時候已經在抄莫將軍府了，他想阻止，那里畢竟是他的家，一草一木都很熟悉，莫將軍和將軍夫人確實撫養他長大；但他又清楚地知道無法阻止，這是君王的意志，何況被他稱作父親的那個人知道的太多了?！?/br>
喻書不點評，而是說：“還有嗎？”

秦越繼續：“莫頌年對江旭文也一樣矛盾。好男兒建功立業，本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是他的，他理智上知道不該怪江旭文，但情感上肯定還是在乎?！?/br>
喻書淡淡道：“如果莫頌年在乎皇位，那么他對莫家還有怨恨?；蛟S達不到恨的程度，但至少有怨。莫將軍和將軍夫人那樣對待他，物質上雖然不短缺，但精神暴力可不少，莫頌年又不是圣人，圣人怎么會篡位？”

“這一段是后期的情節，沖突基本上都體現出來了，人物的心情會比較復雜，你們都要好好揣摩一下，”年輕的導演這時候顯得很有威信，他又轉向另一個演員：“封儀，你來說說皇帝的想法?！?/br>
封儀張口就來，顯然早已想好：“江旭文在自我毀滅?！?/br>
喻書精神一振：“哦？為什么這么說？”

封儀清晰地表達著自己的觀點：

“江旭文很敬重崇拜先皇，心里每每思索若是先皇得知真相會立刻拋棄他，厭惡他，憎恨他，就痛苦難當?！?/br>
“自從李氏離世后，江旭文這些心里話沒人聽了，也沒人能安慰他庇護他，他越來越體會到一個孤家寡人的感覺?！?/br>
“帝王的痛苦需要發泄，于是寵幸小人，正是因為那些小人能投其所好逗他開懷，這些小人成了皇帝面前的‘紅人’，職位卻沒有得到實質的提升；縱容貪污，是因為貪腐一向都是拔出蘿卜帶出泥，牽扯太大還可能投入極高只逮到幾條小魚，沒有周全的計劃不可貿然查處；對死諫的忠臣不屑一顧，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但是實際上，他給這個國家帶來了什么損失嗎？”

“幾乎沒有?！?/br>
“比起那些大興土木建樓搭閣、廣納民間女子入后宮、征稅斂財民怨四起……的皇帝們，不知道要好多少倍?！?/br>
“可以很清晰地推斷出，江旭文在心里，只認先帝和李氏是他的父母，對莫將軍和將軍夫人恨之入骨，而江山正是他心底親人的江山，所以他不會胡來?！?/br>
“他想下去找先帝和李氏?！?/br>
“在這之前，必須把江山托付了一位明君，他選了莫頌年，然后一直在考察這位戰功赫赫的將軍?！?/br>
“欣慰地發現征西將軍是個合適人選的同時，江旭文心里也難免會有種嫉妒，會有種毀滅他的沖動，因為莫頌年才是先帝和李氏的孩子，自己不是?！?/br>
“連起來看，江旭文一開始就想好了一切，他布下了一個龐大的棋局，以天下為子，而他自己，既是棋手，也是最靈活好用的棋子?！?/br>
“甚至連一開始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傳出去的昏君名聲，縱容趙倩彤在后宮做大從而讓嬪妃身后的勢力對他離心，我懷疑都是他自己的鋪墊，為了將來的某個時刻的鋪墊?！?/br>
“這個劇本是導演你高中寫的？一環扣一環，人心這么復雜，真了不起??！”

封儀意猶未盡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