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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來,繞過茶幾,一語不發,拉起白已然的胳膊,根本不管弟弟是否還在喊著什么要告訴鹿瑤光,要告訴北狼王的威逼,就那么拖著他,拽著他,大步往門口走去。用力拉開門,把整個比他瘦弱三四圈的大男孩推搡著扔了出去,又用力關上門,他背對著外面摔疼了膝蓋跟手腕,紅著眼眶,咬著嘴唇,最終憤憤然起身離開的弟弟,呼吸急促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大步朝沙發走去。打開筆記本,他點開了監控探頭的界面。畫面范圍里,空空蕩蕩,床墊上沒有半個人影。皺著眉頭調轉鏡頭方向,他終于在焊著鐵柵欄,嚴格將內外兩個世界分隔開的,下沉式陽臺那邊的推拉門旁,看到了田鉞。那個男人靠著門玻璃,看向外面,表情麻木,目光呆滯。蜷縮著坐著,抱著膝蓋,一動不動,好像受盡了驚嚇與摧殘的野獸,已經無力反抗,只想待在任何一個安靜的角落,享受死前最后一點平和。偶爾,那張臉上會有一丁點表情,眼睛眨眨,目光從漫無邊際的渙散狀態稍微收回來一點,但只是片刻后,就又回復到木然的狀態。白未然看著這一切,沉默中漸漸咬緊了牙關。他大意了。這幾天,他只是不想去見田鉞,甚至連監控也不看。他覺得自己還有充分的理由繼續生氣,尤其是每次照鏡子,看著臉上那道傷口時,就更是怒從中來。他確實有強大的恢復力,再丑陋的傷口,到最后也會愈合到只剩淺淺淡淡的一條銀線,但他終究不是神,他沒辦法讓這條口子徹底消失,他得帶著它過一輩子。從此后,帝君漫長的一生中,每一天,每一次,看到鏡中的自己,那條疤痕都會提醒著他曾經發生過什么,這是他持續著憤怒的最佳理由。然而,這理由,就在他隔著屏幕,看到眼中無悲無喜,無怒無懼的田鉞時,驟然凍結,如同被沉到千丈深的冰洋之底。當天,白未然過得很不自在。當晚,白未然第一回,失眠。他不是累,先天的體格和體能優勢,讓他連續熬兩三個晝夜不成問題,但這一次,他有種令自己周身不快的疲憊感。他被折磨到閉不上眼,這種不安直接導致了憤怒,從不知道何為懼怕的白未然,根本不明白自己這就是在怕,他只是沉浸在對于怕,這種頭一次出現在他心里的感覺的氣惱之中。氣惱堆疊到一定程度,他崩潰了。咬著牙,瞪著眼,他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鞋都沒有穿,他赤著腳疾步下樓,然而卻在走到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之前,剎那間止住了腳步。他邁不動腿,手扶著木質的樓梯扶手,用力到攥得木料接榫處咔咔作響,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往下走。那個晚上,白未然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監控鏡頭,思索了大半夜。樓上,地下,兩個世界。兩個世界共享著同一個時間,陽光透過朦朧的米灰色窗簾滲透進奢華的主臥室時,鏡頭里,昏暗的地下一層也漸漸亮了起來。白未然端著手里的咖啡杯,視線集中在默默起身,不做任何遮擋,就那么赤裸著,腳步拖沓地往衛浴間走去的田鉞身上,眉心緊鎖的最后一刻沉郁過后,終于放下杯子,用力閉上眼。他把電腦扣上,丟到一邊,抄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蔣鸞,叫人把之前收走的,都還給他,衣服,家具,電器,都還給他。再讓那個裝柵欄門的工隊也過來,下沉陽臺的那組欄桿……就給拆了吧?!????жжжжжжжжжжжжжжж∞中部·第三章∞田鉞曾一度認為,rou體和精神剝離這種情況,只有死的那一刻,才會有。而他,在最慘痛最慘痛的那段日子里,是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種死一般的滋味。最初的時常性放空過去之后,他就開始了身體不受控的階段。好像他的神智,被困在他自己身體里,而他的身體,機械性地做著日常的每一件事,唯獨不能聽他的指揮。他掙扎過,卻做不出動作,他喊叫過,卻發不出聲音,這樣嘗試了若干天,他最終放棄了。這是一種艱難的被動的抉擇,他尚且活著,只是,活著的這個軀殼,不是他的。于是,在看著這個軀殼麻木地吃喝拉撒時,他有了似乎無窮無盡的時間,來回憶過往。他會記起自己無限風光的日子。那會兒,他穿高檔衣裳,開高檔車,泡高檔妞兒,去高檔店,他是個王者,一個時時刻刻暴露著雄性本身弱點的可悲的王者。男人這種生物啊,永遠都沉浸在炫耀的快感之中,炫耀各種東西,槍桿子、印把子、車子、房子、票子、馬子,從權力,智力,到性能力,無一不包,都成了雄性激素恣意蔓延時可以拿出來一決高下的資本,贏了的,趾高氣揚,輸了的,咬牙切齒,人人都在懼怕成為輸的那方,人人都在不擇手段去贏,就只因為本性的弱點同時也是最強悍的cao控。一度,田鉞就是那么個可悲的贏家。當他拉著自己花枝招展的女人下了車,把車鑰匙隨手甩給泊車小弟,然后從早就因為出手闊綽而單獨給他們這種“熟客”才開放的夜店后門堂而皇之進入,穿過廚房,穿過走廊,穿過所有貼著“僅限員工”和“閑人免進”牌子的區域,跟每個認識他的人打著招呼,給每個對他笑臉相迎的服務生塞著小費,他那么風光,那么驕傲,那么高高在上……就像慶典中巡游的國王一樣。而現在,這個國王,不僅是更強者的階下囚,還是自己身體的死刑犯。不是嗎?他沒有辦法控制,也沒有辦法脫離這個不聽他話的身體啊……這不是雙重意義上的終生監禁,又是什么。身不由己的日子里,白已然時常會過來。硬著頭皮,厚著臉皮,那個大男孩以各種理由央求大哥放他下去陪陪他,看他的居住狀況又回到有家具有電器有書本和健身器具的程度時,臉上是高興的表情,可是他無法做出回應。白已然難過,然而不在意,也不嫌棄。就在柵欄門外陪他聊天,給他講狼種的各種趣聞,不管他是否真能聽得進去。其實,很多內容,田鉞是聽進去了的,尤其是在后來的日子里,但他無法做出反應,他的身體不聽話。即便白已然跟他說,要不要再跟鹿瑤光商量一下,爭取送他回管理所這件事,他也表情匱乏。而實質上,他心灰意冷到了一定程度,自知即便回去了,也不會有任何好結果。多此一舉。又是何必。明白處在嚴重的暫時性精神問題中的田鉞不能接受更多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