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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嘴唇顫了又顫,終是問不出心里的疑問。靳白心中一慟,低頭避過李章的目光,扯著李章的衣袖把他帶上了床?!芽闯隼钫庐愑诔B的反應和表情。李章乖乖地躺回床上,忍著痛讓靳白探脈。靳白的眉頭始終緊蹙著,繼續回避李章懇求的目光。“靳大人……”李章囁囁開口。靳白嘆口氣抬起頭來:“你的功力……”“……嗯?!?/br>“你師傅……不是……”“我知道。我讓他失望了?!?/br>李章偏著頭,聲音很平淡,靳白卻從他輕輕顫抖的雙肩里,了解到他內心中的波濤翻涌,不由得心中長嘆,澀然解釋道:“你的經xue受過重傷,你師傅的禁制又霸道了些,才……”李章沒說話。過了一會,依然偏頭向里,啞聲問靳白:“我娘她……不在了吧?”靳白低低地應道“未時去的。去時……很安詳。只讓你要好好活著?!?/br>李章的呼吸頓住,好一會,繼續問:“……后事呢?”靳白抬手撐住前額:“只能托于報恩寺了?!?/br>李章藏于被下的身體劇烈地顫著,臉卻固執地始終偏在一邊,不肯讓人看到自己的表情。靳白心痛地勸他:“想哭,就哭出來吧!郁結于心反是不好。你娘她,知道你的心意……”李章依然僵硬地別著頭,時斷時續地喘著氣,硬是吞下哽咽,不肯泄露分毫。靳白難受得不知如何勸解,伸手握住他的手,也只能帶給他另一種身體的疼痛。過了很久,李章的呼吸才慢慢平復。靳白接過搴芳倒來的茶水,無聲地遞到李章面前。李章撐起身接過,默默喝了,垂眼盯著手中的杯盞,一字一字艱難地說:“請他們……化了吧。我……此生累她至此,欠的,只能來世再報了?!?/br>“李章……”李章微微搖頭,臉上盡是身心俱疲后的木然,翻身向里,不再理人。靳白呆呆地枯坐了一會,頹然離開。第二天,李章翻出一件斬衰自己改成了齊衰的樣制,穿在棉袍外面,緩緩步出了重華殿。搴芳和泠涓攔不住,只能一邊跟著一邊讓人趕緊去找皇上。李章一派漠然,旁若無人地一直走到大門邊,伸手拉開了門。門外,站得肅直的禁衛雙劍相交,攔住了李章的去路,李章漠然看著,繼續向外走。樹上屋頂又跳下幾個禁衛,攔在李章身前,齊齊躬身:“請李公子回殿!”李章定定地看著他們,目光卻似穿透去了極遠處。他緊抿著唇,良久,像是下了決心般,伸手推開貼在身前的劍。眾禁衛道了聲得罪,寶劍齊齊出鞘,指向李章。李章目光一凝,全然不計后果地投身而上,欺他們不敢傷了自己放不開,爛熟于心的步法鬼魅般直切中心,不等陣勢打開,已被他搶得先機,借力拆力地差點奪回把劍來,把一班禁衛唬出了一身冷汗。李章奪劍不成,已知先機盡失,明知不可能逃離,仍是幾步迂回踏出陣外,抬腿就跑。他全然不顧方向地跑著,一心一意地向前跑著,大病初愈的身體體力迅速流逝,他仍是堅持努力地向跑!被禁衛撲近身時李章早已跑得力竭,汗出如漿腳下發軟,嗓子眼干得如同砂紙磨礪。他彎腰喘息了半天,才重新挺直腰桿,冷然掃過尷尬狼狽地圍住自己的禁衛,和遠遠趕來的司馬逸。司馬逸氣急敗壞地瞪著李章,全然無視跪了一地的人。李章在遠遠的一瞥后,就轉身看向遠處不肯再看他,自然也沒有跪。司馬逸看著李章裹在棉袍中仍顯得單薄的身影,粗陋的孝服讓他更像一棵樹,安靜地立于風中。他的發髻跑得松了,凌亂地散出幾綹發絲,在風中輕輕地揚著,靜得像似千百年的孤獨等候。這樣遺世獨立般的李章,沒人會相信他也有狠厲決絕的一面,卻讓司馬逸因此而微微有些自得。他不再氣惱,抬手止住身邊人對李章的呵斥,緩緩地問:“你想出宮?“李章默默點頭,仍不肯轉身回頭。司馬逸看著他一身重孝,心頭亦是沉重:“你娘的事,孤已派人前往料理。你如今…不太方便……,孤允你在重華殿中設靈守孝?!?/br>李章僵立不動,許久,慢慢轉過身來,烏蒙蒙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司馬逸,說:“李章待罪之身,原不該存此妄想。只是,皇上硬留李章在宮中,就不怕天下人悠悠之口么!”司馬逸一聽又炸了:“你就這么想去死?”李章眼中跳出光來,卻是司馬逸最不想看到的決絕:“若要以身伺人方得性命,李章寧死!”司馬逸死死盯著李章,好一會,呵呵笑了起來,笑聲冷冽,沒有一絲溫度:“孤已說過,你的身子,你的命都是孤的!所以,不要妄想以任何一種方法逃離孤!”“司馬逸!”李章氣得徹底忘了上下尊卑,正要再說什么,突然一聲怒斥遠遠傳來:“什么人如此大膽!竟敢直呼皇帝名諱!”司馬逸一聽臉就黑了,狠狠瞪了李章一眼,轉身向著聲音來處躬身等待,同時做了個讓李章跪下的手勢。禁衛立即摁倒了李章。李章意外地順勢看去,就見一群人簇擁著一抬肩輿,從遠處匆匆而來。他瞟了眼司馬逸,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來者正是景帝生母,司馬逸的親奶奶,太皇太后周氏。周氏在宣帝司馬煌尚為太子時即嫁而為太子妃,與其伉儷情深。誕下景帝后,兩人更是好得如蜜里調油,生活在他們眼前一片瑰麗。其時烈帝已開始醞釀掃藩,朝中局勢頗為動蕩,卻絲毫不影響這對小夫妻的琴瑟調和如膠似漆。但隨著掃藩成功,烈帝竟因劉慕言的不告而別再次誘發了癔癥,錯手將司馬煌重傷,從此顛覆了這對小夫妻的美好生活。司馬煌纏綿病榻十三年,周氏的愛在沒有盡頭的侍疾中消耗殆盡,與病中的司馬煌漸生嫌隙。宣帝在位的后六年中,已很少見到周后親往寢宮問疾奉藥,待到宣帝轉而寵幸宮女莫紀后,周后更是再不肯踏入皇帝寢宮一步,并對后宮開始了一系列嚴厲的管制。莫紀懷孕后更被她尋釁杖斃,以致宣帝臨死前異常凄涼,身邊除了幾個從東宮時起就一直隨身的太監,再無一人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