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便惡狠狠地砍，秦盛無意間抬眼看了一眼聞瑜，就見聞瑜將自己的手死死地定在桌子上，一把刀急速地砍上去——

“喂！”秦盛驀地瞪大雙眼，血液在身體里四處流竄，最后匯成驚恐的一灘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流下。

——篤?。?！

“呃?。?！”聞瑜慘叫起來，他拼命地抽搐，而后撞到了一旁的桌子，自己也平衡不能，狠狠地摔在地上，卻還不忘往自己身上揮刀。

心緒驚恐萬分，一股亂竄的內力將秦盛身上的針狠狠地彈開，他還來不及站穩，便沖上去抱住聞瑜，一把抓住聞瑜的手，朝那個平時說也不舍得大聲說的人吼：“喂！你干什么！”

聞瑜的右手食指幾乎斷了，深深的傷口透出點點粉紅色的骨頭來，血跡不斷從傷口處流出，順著秦盛的手腕流下。

那是聞瑜用來制藥，用來射毒針的手指，秦盛好好檢查了一下傷口，頓時遍體生寒，森森白骨像是什么朝他咧開嘴的鬼怪，讓他突然害怕了起來。

他……是不是錯怪聞瑜了？

“別怕，”秦盛用蠻力抱著仍然還在嘶吼的聞瑜，勉強把聞瑜手上的小刀奪下來，“有我呢?！?/br>
“不要??！”聞瑜赤紅著雙眼掙扎。

“有我，”秦盛制住他，一把捂住他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溫柔，他像平時一樣對著聞瑜溫柔地說，“別怕，有我?！?/br>
他拍著聞瑜的背，輕輕地，一點點地，像是照顧一個孩子般耐心，不停地在聞瑜耳邊說：“有我呢，別怕?！?/br>
聞瑜的動作頓時一僵，居然真的偃旗息鼓了。

秦盛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覺得捂住聞瑜雙眼的掌心濕漉漉一片。

是自己的汗，還是聞瑜的淚？

秦盛沒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只是又開口挖苦，“你呀……賺我同情心么？”

聞瑜搖搖頭，迷迷糊糊地想，你這王八蛋，又他媽瞎說。

那一瞬間，他真是不想要這手指了。

秦盛寬大的手一直蓋在他的眼睛上，哄誘一般地說著一些安慰的話，聞瑜便漸漸地睡了過去，睡著了仍不忘死死地抓著秦盛的衣角。

他只是抓了很小的一塊，像是極其委屈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拽住大人一點點衣服，卻又拽得很緊，生怕被拋棄。

秦盛把手從聞瑜眼睛上移開，他看著這人眉眼如畫，突然想起來出師門時，秦周把他叫進自己的房間。

“情之一字……”他低聲地說，“盛兒，太苦了?！?/br>
秦盛當時挑挑眉，“看見你這么些年生不如死，你覺得我還會喜歡上誰嗎？”

秦周抬頭深深地看了秦盛一眼，那一眼像是看透了數年光陰，徑直從秦盛的眼底看見了當初那個還不到他腰的孩子，他笑了，“誰知道呢？”

“嘿?！鼻厥⑵擦似沧?，“煩人?！?/br>
“年紀大了自然就啰嗦嘛?！鼻刂芤财财沧?，只是頓了很久都沒說什么，蹲下身子在床底下翻找了一陣，卻突然嘆了一口氣，“你過來?！?/br>
秦盛依言走去坐在秦周身邊，秦周拿出一把樣式樸素的刀，“你下山拿著這個?！?/br>
“……不是吧？師父你也太摳了，這把刀還沒有我現在的好呢，你不是要把我的這個收回去自己用吧？”

“說什么呢?！鼻刂芟訔壍氐闪饲厥⒁谎?，“拿上這個，把你的刀放家里?！?/br>
“嗤?！鼻厥⒉磺椴辉傅亟庀伦约夯ɡ锖诘牡?，“這可是姑娘送我的刀?！?/br>
“小子，又去勾搭門派里的姑娘！”秦周一拳打上秦盛的腦袋，秦盛“哎呦”一聲，“師父，這是頭??！”

☆、第四十九把刀

“頭又怎么了？我看啊，也不過就是榆木罷了，敲敲又怎么樣?！鼻刂芎吡艘宦?，把刀遞給秦盛，秦盛要拿走的時候，他卻又呆愣住了。

四十歲的男人臉上都是滄桑，他看著遞給秦盛的刀，像是看破了千秋萬代，萬丈紅塵，秦盛扯了一下沒能把那把刀拿走，抬頭便見秦周的魂兒已經不知哪兒去，他又用力扯了扯，秦周才如夢初醒般干咳了一聲，眼中的傷感盡褪，換上了怎么也融不化的冷，“盛兒，你聽我說?！?/br>
“聽著呢?！?/br>
“這刀啊……”秦周看著秦盛把刀別上，突然勾起嘴角，起頭三個字說刀，再后面便又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了別的，“你下山，不可輕易動情，可要是動情了，便生死相隨，永不退縮?！?/br>
“嗬，師父你沒被傷夠??？”秦盛揶揄地道，“都知道你是癡情種子，我佩服，可你別這么要求我，看著你我都疼呢?！?/br>
秦周沒理秦盛的調侃，只是看著那把刀出神，“這是我秦家的尊嚴，秦家沒有會懷疑自己人的男兒。我也不怕你笑話，我是被傷怕了，可我從來沒有后悔過認識那人?！?/br>
秦周瞇起眼睛，仰起頭，秦盛猜他是怕淚水從眼角滑落，“就算她（秦盛不知道秦周喜歡的是男的，在他耳中理所當然地把秦周說的人當成了女人）的眼睛里充滿了勾心斗角，心機利用，那人仍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br>
“……您直說您色膽包天，結果讓人擺了一道得了?！?/br>
當時的秦盛不懂事，直接呲了秦周一句，秦周好脾氣，不跟他計較，罵一聲“臭小子”，仔仔細細地將自家徒弟從上打量到下，滿意地點點頭，“秦盛，你出師了?！?/br>
秦盛一直覺得自家師父不太靠譜，雖然是個頂嚴肅的人，卻總是犯些奇怪的錯誤，性格迷糊得很，鹽和糖都分不清，又倔，認死理，讓人弄不清這么囫圇大的一塊榆木疙瘩到底是怎么健康地存活到四十歲。所以直到下山，秦盛也不明白秦周那害了自己一生的一往情深是怎么堅持下來的——他想自己的師父大概是缺心眼兒，摔了仍不知道疼，現在才知道，有些事，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唉……他明明不是我親爹，”秦盛喃喃自語，“我怎么就像了他呢？”半晌又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暗自道一句，“這沒啥，像他也好，早就把他當親爹?！?/br>
聞瑜睡夢中不忘不安地抓著秦盛的衣角，秦盛用自己的手把聞瑜的握住，他發現自己的手足足比聞瑜大了一圈，剛剛好能把那干干凈凈的手指包在手心，而事實上他也是這么做了，長長的手指彼此交錯，糾纏，秦盛突然發現，自己早就和聞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