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馬匹主上怎么趕路?！?/br>
少年公子卻沒計較，擺手止住他，反問鐵行：“可有近路到橘州？”

鐵行稍一思索，有幾分猶豫道：“若徒步翻過烏匣山，比官道要快半日。然山路陡峭，主上不宜?！?/br>
誰知少年公子卻并不把艱險放在眼里，反而露出幾分欣喜：“能快半日，比官道可中用多了?！彼坪醪碌较聦僖僦G，他用手止住道：“崇山峻嶺，荒野露宿，我也并非沒有過。年少時去打獵，和阿氓一起迷了路，兩個人在深山里轉了兩天兩夜，最后……”他淡淡地笑起來，薄唇間浮起幾分暖意，“今日我和他不都還活著么？”

烏匣山攀到大半時，天已驟變。分明估摸著還是白日，天竟暗地辨認不清東南西北。團團黑霧籠罩，人在其中冷地詭異，又攀爬地薄汗爬滿了潮濕的脊背。

三人不能退，只有爬。順著烏黑的山脊向上，越過山峰，幾乎是在只手觸摸中開拓著前方的道路，迎面烈風陣陣，悶地人無法呼吸。

那公子畢竟養尊處優，又非習武之人，走了這大半日體力已經不濟，終于有些發軟。

三人喘著氣，抬頭看灰暗的天色，不僅比剛才沉了幾分，更有悶鈍的雷從云層中翻滾而來。一個炸雷過后，天空就象干裂的土地劈出狹口，血紅流淌在裂口中，望地人心悸。

暴雨似要來了，鐵行細細分辨著道路，三個人穿梭在林間，落葉撲面，一身衣衫盡皆粘在身上。不多時忽見前方有晦暗飄忽的燈影閃動，三人走的近了欣喜地辨認出是座破敗的山廟。

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滿是雜草的庭院，剛見光亮呂天就差點與一個身影撞在一起。那人站穩腳跟，是個穿著短衫的小眼睛男子，一滴溜眼見三人衣著不俗，沒敢大聲嚷嚷，只嘀咕：“怎么又來了仨，都說打鐵唱戲的才住這小鬼廟，今天可熱鬧了！”

他這么一說，廟里的人都抬起頭來望向門口。這廟中心已經生了個火堆，一堆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地圍在四周，看攜帶的家伙什物是個出來跑生活的戲班子。而火的另一側，已經睡了個粗壯的打鐵漢子，還有夫婦倆帶著女孩靠在角落里，似乎是兩撥人之外的，戲班子里一個年輕的紅衣女子正拿著塊饅頭逗弄那個小女孩。

本都是夜宿的，鐵行三人也不客氣，稍稍點頭后就也尋了個角落找些干柴生上火堆。那公子的臉這時慢慢緩和過來，沒多久便和呂天一起被廟內的熱鬧所吸引。

戲班子的人都啃完了干糧，開始練功聊天，被眾人喚做卞班主的老人家拿著只訓猴的小皮鞭，趕著三個十多歲的男孩子練倒立。洪鐘似的聲音夾著敲打聲不斷。

“文龍，文虎，把腿抬高，伸直！”

“文法，你抖什么抖！鞋怎么都破了！”

三個男孩趁他稍不注意就在底下擠眉弄眼偷個小懶，只有被小棍抽到才消停上半刻。紅衣女子上前把卞班主哄了回座位，直勸著爹你跟這幫小王八蛋能動什么真格，回頭又沖文法說把你鞋子脫下來讓阿姐給你補補。

坐在火堆近前補戲服的兩個阿婆笑出聲來：“這個文法真是個吃鞋的冤家，不知道把鞋底子都磨哪兒去了?！庇终f：“還是卞真丫頭貼心，又懂疼爹又懂疼師弟?！?/br>
平地里卻有人哼了一聲，倆人側目瞧到粉鏡下撇來的一記飛眼，心說這姑奶奶補那一點胭脂膏子補了多久了？一身的俏綠嫩粉把那小眼睛鐵匠勾了個五迷三道地不說，不知又要狐媚誰去。

游老娘人老實也只在心里說說，那馮婆卻自有一副潑辣膽兒，針尖刮刮頭發，張口調撥起來：“我說英子也貼心著呢，半天沒挪地方就練那坐功呢，咱這花旦能不越來越出挑么？”

英子把花邊小銅鏡往包裹里一揣，扭著腰肢正要發作。門外轟隆一聲巨雷劈到廟頂上，嚇地她花容失色，反身揪住了身邊的武生游路鋼，搖了三搖。

頃刻間外面已是大雨密布，鐵行往門口探看，只見白茫茫一片，夜雨如漏，把整片天地都變作了汪洋一般。這樣的大雨讓廟內不由地靜了幾分，有的懶懶地靠墻睡了，有的邊做手里的活計卻也談性稍減。

第3章往事2

一旁的角落里，小眼睛鐵匠推了把一直蒙頭大睡的同伴，嘴里罵道：“奶奶的，挪里頭點兒，你小子睡地倒舒坦！”一邊用眼直瞟英子，瞧地入神處哈喇子直欲滴落破腳板。

此時，廟門外傳來踩踏到木板的腳步聲，急匆匆的，門口霍地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渾身雨水直流，懷里還橫抱著一個年輕男子。那男子衣衫緊貼在身上，微亂的鬢發濕地一片散亂。臉色和唇都蒼白地沒了血色，神智卻很清醒。

抱人的笑著道：“打擾了?！北娙瞬虐蜒酃鈴哪贻p男子身上收回，發現這抱人的長地也是好相貌，難得如此狼狽仍是不失氣派。

看倆人澆地不輕，熱心的卞真和游路鋼讓出火堆前的一塊位置示意他們過來。男子把懷中人抱過去，脫去身上的厚斗篷，便沖他道：“我幫你看看傷?！?/br>
把靴子褪了，是已經被雨水沖淡了血痕的褲腳。傷口暴露出來，旁觀的卞真忍不住呀了聲。那象是被獸夾子夾到的腳踝上，翻出來的是比雨水中泡了許久的皮膚還蒼白的白rou，血絲津津地，幾可見骨。

“我這有傷藥?！睉虬嘧拥奈涞?，這是必備。男子接過藥瓶，沖卞真道謝地笑笑，火光下朦朦朧朧地，勾兌地英俊異常。他也不含糊，只手抹了抹傷者腳踝上的雨水，細心查看一番把藥敷了上去，又接過卞真給的干凈白布一層層包扎好。

自始至終，傷者未發一言。唯一能見的是上藥時臉色更白了幾分，痛地脊背顫抖，卻沒移動分毫。

素服公子打量一番，低聲贊道：“這荒山野嶺倒也有這等人物……”

“主上，”鐵行回稟道，“那抱人的腰上有腰牌，是個捕快。被抱的看手腕上的痕跡戴過枷，象是犯人?！?/br>
那公子也不吃驚，笑了笑道：“那更有趣了?！?/br>
外頭的雨更烈了幾分，狂風大作，不止風聲，只覺得滿天里怪云怒吼連連，壓迫地廟頂快要沉下一般。沒睡下的人都止住話音，呼吸也凝噎了，直著脖子向廟門瞧去。那破廟的木頭門兒早就沒了，殘留的紅油木板上全是燒焦的斷口，想是被人當了柴禾?，F在連那殘翼也抵不住扇動起來，咯吱呀一陣。眾人耳邊只聽地幾乎不透氣的呼嘯，門外大雨就斜著貫入了廟內。

離門最近的小眼睛工匠首先倒了霉，正半會周公之際頭臉一涼，激地他從地上跳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