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了皺眉，回身把房門鎖了便往外走，“你在哪？”

“我在監獄門口?！鼻锵牡穆曇艉艿?，仿佛是怕驚擾了什么人一樣，沙沙的帶了些抖。

“在那里等我，我就來?！闭f話間，溫寒已經上了車，鑰匙一插，便開了出去。

第49章

監獄距離得不算太遠，溫寒又見人心切，所以不過二十幾分鐘便趕到了地方。

秋夏就站在門口，抱著個骨灰盒。明明臉上特別平靜，一點表情也沒有，手卻不住地在微微顫抖。

溫寒不是第一次覺得秋夏瘦了。明明喂了一年多了，秋夏還是瘦的要命。風一吹就能吹跑似的。單薄得緊。

“夏夏?！睖睾S便找了個地停車，就奔到了秋夏身邊，握住了秋夏有些微微顫抖的手。

明明是盛夏，秋夏的手卻有些冰涼。

溫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脆弱的秋夏。像大風摧殘過的風箏一樣，只需要再輕輕一碰，就會碎了。

他干脆一把攬過秋夏，把他壓在了懷里，哄小孩子似的輕輕揉著秋夏的頭發。

明明一句話都沒有，秋夏卻奇跡般地漸漸平靜下來。

是面前這個人給他的力量啊。秋夏突然想著。

意識到秋夏已經不再顫抖了，溫寒便松開了秋夏?！跋壬宪嚢?？”

秋夏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任由溫寒拉著上了車。

“秋冬睡了嗎？”車上，秋夏降下了點窗子，任憑風拍打在他的臉上。

“睡了?！?/br>
“我不想回去?！?/br>
“好?！睖睾畱?，加快了點速度，開到了自家樓下。

“想喝酒嗎？”溫寒停下車，等著秋夏下來，問道。

在他看來，酒是最好解壓的東西。

秋夏搖了搖頭，捧著骨灰盒的手指微微蜷曲用力，又蒼白了幾分。

“不喝我們就上去吧?！睖睾鹎锵牡氖?，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熱。卻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把秋夏領著去了天臺。

“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吹吹風，會好受一點?！?/br>
天臺上的風有些喧囂，刮得耳朵里像是吹起了號角，嗚嗚的好不熱鬧。

“溫寒，煙?！鼻锵牡难凵窨帐幨幍?，不知道在看著哪里，又在想些什么。

溫寒沒多說什么，依言遞給了秋夏一根，點上。也給自己點了根。

風很大，夜很深，但兩人顯然都沒有想要動的想法。一直到一根煙燃盡，秋夏才終于開了口。

他又向溫寒要了一支煙，叼在嘴里，“溫寒?！?/br>
“我在呢?！睖睾粗^頂上微亮著的星光，聲音縹緲而空遠，卻讓秋夏一顆惶惶的心落了地。

“我七年沒見過……我爸了?！?/br>
溫寒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屏住了呼吸，有什么東西要在今天晚上徹底爆炸開來了，他知道。

他的預感從來都不會出錯。

“他犯了故意殺人罪，進去的。無期徒刑?！鼻锵某堕_一個笑，帶了些嘲諷，更多的卻是苦澀。

“他殺的是我媽?！?/br>
“我媽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比你還溫柔?！闭f這句的時候，秋夏的眼睛里似乎泛了點光，只是那光亮很快就熄滅了，“我爸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沒日沒夜地喝酒?！?/br>
“他一喝酒就打人，誰都打，也不管抓起什么，都打。被打得最狠的就是我媽?！?/br>
“七年前的那一天……”秋夏聲音抖得厲害，溫寒便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秋夏的。

秋夏穩了穩氣息，“七年前，他又喝得爛醉，回來看見我媽就打。那天我做了點錯事，被他關禁閉了?！€好那天我被關著了，要不然你現在可能就見不到我了?！?/br>
溫寒呼吸一凝，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就抱住了秋夏。

“不過現在我還活得好好的呢?！鼻锵氖菍嵲跊]力氣再笑了，那天發生的一幕幕就那樣出現在眼前。鮮血淋漓。

“你不知道他關我那間屋子有多黑。又小。隔音還差?！?/br>
“我就聽著外頭的呼救聲。怎么都砸不開門?！?/br>
“很急，又怕?！?/br>
“他打紅了眼，連秋冬都不管了?！菚r候她才三歲啊。秋冬可能是想去救我媽，卻被他用板凳砸了一下，頭都破了?！?/br>
“哐當一聲，可大了?！?/br>
“就是受刺激太大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鼻锵牡暮粑行┘贝倨饋?。

“我媽那天是被他活活打死的，用一個汽車模型?！?/br>
“……那是我小學做的第一件手工，轉頭回來就送秋冬了。純鐵做的?！?/br>
“你說我媽那時候得多疼啊?！?/br>
“可是就那么疼。她沒了的時候，還在笑。她真的在笑?！?/br>
“我想我可能懂我媽為什么要笑。因為終于不要怕每天都被打了，終于解脫了啊，是該笑的吧?！?/br>
“我以前不理解，后來想著想著，就明白了?！?/br>
“我終于撞開門的時候，就看到我媽剩了最后一口氣，還在那對我笑?！?/br>
“可能也不是對我笑。對誰都笑?！?/br>
“她那時候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了?！?/br>
“不是絕望，不是痛苦。是高興，是憐憫，是同情?！?/br>
“因為解脫了吧。然后想著自己的兒子還得受罪?！?/br>
“秋冬就躺在地上，腦袋上都是血，沒命的哭、叫?！?/br>
“他還在那砸。哐哐哐的，鐵和腦袋碰的聲音?！?/br>
“聽起來怪嚇人的?！?/br>
“后來警察就來了，帶走了他?！?/br>
“都是我的錯，我要是那天沒做錯事的話，會不會不一樣。我媽可能就不會死了，秋冬也不會成這樣?！?/br>
“都賴我?！?/br>
回憶起七年前的那一天，秋夏本以為那段回憶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泊，卻還是忍不住地顫抖。牙關都在發抖。

顛三倒四的，聲音活生生地扭成了一絲一縷的碎片。

“不是你的錯。不是?！睖睾拥袅藷?，捧著秋夏的腦袋，盯著秋夏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是你的錯。秋夏?！?/br>
“誰知道呢?！鼻锵谋ё睾?，將整個身子靠在溫寒身上。

“我原本以為我會很恨他。因為他從來都沒給過我一個完整的童年?！?/br>
“我的確有一陣子天天在咒他死。死了就不會禍害別人了?！?/br>
“他把我媽搞死了。還把秋冬變成現在這樣?！?/br>
“可是聽到他死了。我還是很難受?！?/br>
“他是我爸啊?！?/br>
“他在清醒的時候，也會把我舉過頭頂，也會和別人家的爸爸一樣，用胡子扎我，逗我笑?！?/br>
“我很恨他?！?/br>
“可是我還是很可恥地愛著他?！?/br>
“你說我怎么這么賤啊?！?/br>
“夏夏，你一點都不賤。真的。你做的很好了?！睖睾斡汕锵目恐?，用這輩子最溫柔的語調安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