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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在淋了雨的道上,不時濺起泥水,若是趕上運氣好,行至石板鋪就的路面,那么速度還能更快一些。 這是揚州刺史蘇幕親自護送謝冰媛到太京城,雖然速度遠不及沈清爵的片雪軍,不過還是遠快于一般的商隊。 謝冰媛沒有選沈清爵為她挑選的即可入京又可逃至西域的路線,而是走了最近一條路,直達太京城。 謝冰媛坐在裝修精致舒適的馬車中,不時掀起車簾看著窗外,在沈清爵袁定坤沈若光三人都走后,他自然而然擔起保護謝冰媛的重任,然而他現在同謝冰媛說話的時候,后者不是心不在焉就是隨口敷衍,直讓他嘆氣。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一行人,其實都是心不在焉,因為京城那邊的戰況至今還沒有半點消息傳來。 “老爺!有消息了!”一道聲音打破了行進的苦悶氣氛,這一隊人被送信的小卒攔下。 謝冰媛蹭地一下攥緊身上衣衫,掀開車簾探身出去。 小卒臉上滿是雨水,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將軍關鍵時刻趕到!殺敵近五萬,魏軍陸續退兵已經一百里了!” 一行人齊聲叫好,琥珀郎君走下馬車,在外頭騎馬而行,只留謝冰媛一人在馬車中,馬車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將臉埋進兩手中,雙肩不住抖動。 車隊繼續日夜行進,臨近太京城時,硝煙味已經越發濃厚。 其實兩國之戰,并不是只有一個主戰場,而是只要波及到戰火的地方,都會留下痕跡,哪怕是幾百人之間的遭遇戰,誰也不想死不是?所以場景要多慘烈都多慘烈。 這處樹木光禿僵硬,只剩樹干殘而不倒,其實樹木早已被燒死,有些房屋倒塌殘破,謝冰媛面上黯然,縱然已經恢復光明,她卻并不好受,因為實在看不慣這般景象。 這還沒到滿武玉涼二州呢。 沈清爵騎馬立在片雪軍前,緩緩朝走進了的一隊人馬走去,一輛馬車停下,謝冰媛掂著衣擺慌忙下了馬車,一路向她小跑下來。 大將軍白袍依舊,翻身下馬 ,視若珍寶般把來人圈進懷中。 “沒受傷?” 眾目睽睽之下,謝冰媛兩只手在她前胸后背摸索,沈清爵只是圈著她的腰,任由對方檢查:“不敢?!?/br> “我是你的人,豈敢輕易受傷?”大將軍伏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就讓謝冰媛立刻紅了眼,這才想起這人身后還有近四千兵馬。 身后見過大場面的片雪軍依舊莊嚴肅穆,好似什么都沒看見,但其實心里宛如明鏡。 謝冰媛輕咳一聲,趕忙把她推開。 二人一道入城,原來雖然已經知道魏軍絕不會在此處出現,但是沈清爵就怕萬一,遂親率片雪軍出城迎接。 在還沒有到太京城的一路上,所到之處村不是村莊不是莊,不時有跪地哭喊的老人,也有孤苦伶仃的少男少女。 行至一個偏僻的村落,謝冰媛忽然停下腳步,她似乎聽到了屬于嬰兒的嘹亮啼哭。 隨著聲音而去,看到一塊磨盤上放了一個不大的破布包袱,謝冰媛將其抱過來,一看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女嬰,皮膚還很稚嫩,眼睛也不怎么能睜開,雙手也攥成小拳拳,看起來異常瘦弱。 只是哭聲分外明顯,能一下就吸引她的注意。 謝冰媛一將她抱在胸口,這小女孩便不哭了,沈清爵也覺著可愛,就試著接過來,結果小女孩哇地一聲又哭了。 身后片雪軍漢子爆出一陣笑。 沈清爵:“......” 謝冰媛將其抱至馬車中,找來絲綢棉布把破舊包袱換下,有拿出溫熱羊奶,細細用小勺喂她。 “嘿,小丫頭,叫娘親?!?/br> “你瞧你,這孩子牙都沒有,怎么會說話?!?/br> 小女孩沖著謝冰媛咯咯地笑。 “我愿她以后能活的瀟灑肆意,如水波蕩漾,以后就叫她沈漾吧?!?/br> “沈漾?倒是不華不俗,挺好聽的?!?/br> “嗯,我們一家三口,名字里都帶水?!?/br> 太京城里,風景也好不到哪兒去,年前一場瘟疫病死了很多窮人,多虧神醫衛卷云夜以繼日才找到解藥,后來又是險些鬧得軍隊分裂的逼宮,以及魏人的滲透,楚人的流失去了在滿武州的舊楚,這些事情雖不能一下擊垮太京城,可就像螞蟻駐堤,要慢慢掏空太京城的底子。 四大酒樓,已經停業一半,魏驛站也被封停,街上商市幾乎停了一大半,在兩天前那場足以寫進史書的攻守戰中,城中青壯也死了將近三分之一。 而實際死去人數,遠遠超過了沈清爵的統計,一般人殊不知她在戰場上的不易,那些身軀健全的,身穿盔甲的,可以辨認易于統計,可是那些身首異處的,被戰馬沖撞踐踏致死的,那些萬箭穿心的,那些被燒成一堆枯骨的,要她怎么統計呢? 所以無論是大離還是北魏,死傷人數都要遠遠大于明面上給出來的數字。 “你還記得城外西邊有一座尼姑庵么?我們也去過的?!鄙蚯寰敉蝗坏?。 “嗯?怎么回事?”謝冰媛疑惑。 “我帶你去,到了你便明白了?!?/br> 這是一處僻靜的庵,在還沒有開戰的時候,也會有一些固定香客來此,自打戰事一起,原本就不多的香客越發寥落,現在似乎沒有人來,只剩下常年居住于此的十幾位老尼子。 沈清爵輕輕扣了扣門上舊銅環,過了一會兒,破舊木門打開,一個約莫五十歲的老尼探出身。 “施主請回吧,本庵已經不接待香客了?!?/br> “師傅,請問一位姓沐的姑娘可是在這兒么?” “施主說的是梵音姑姑吧,隨我來吧?!?/br> 謝冰媛心中一緊,早已猜到七七八八。 行至一處僻靜院落。 “先前我讓若光跟著她,若光便一直在暗中保護,那日她從......魏軍中逃出來,跳下懸崖,本身必死無疑,多虧若光藏身于峭壁接住了她,才保住一命,為此,若光也受了不輕的傷,她醒來后,執意來此,于昨日剃度出家,我根本勸不得?!?/br> 兩人并排站在門口,沈清爵輕聲解釋。 院中,一人穿著青灰色素佛袍,頭戴同樣素淡的布帽,緩緩走步,慢悠悠掃著地,似乎并不知道門口來了兩人。 她曾經是前朝尊貴郡主,后是最后一位皇后,哪怕去后楚做個傀儡,也依舊是尋常人得不到的風光,現在她脫下鳳袍,削去及腰長發,遁入空門。 世間文字八萬個,唯有情字最殺人。 謝冰媛長眉輕蹙,正欲說些什么,卻見沐有韻轉過身來,淡淡沖兩人點點頭,接著走進屋內,徐徐關上門。 往事不提也罷,故人不見也應當。 兩人在院內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