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輩子的交情,且裴寂向來恭順,陛下矛盾心軟是一定的?!?/br>不過既然還是不愿見他,可見就算是心軟,也是有限的。林博遠見他語氣平靜,看著他道:“你不生氣?”“生氣?氣什么?無論他做了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不過是為了自己心安罷了,同我有什么關系?”林若悠閑落子,道:“我林若,用不著別人來替我主持公道?!?/br>不是什么豪言壯語,只是清清淡淡隨隨便便的一句話,語氣連自信或從容都算不上。林博遠看著連睫毛都不曾顫動一下的林若,心中不知是驕傲還是惆悵多些,這孩子,短短數月之間,蛻變的連他都快認不出來了……輕嘆一聲道:“陛下寬限了幾日,讓他收拾好了再上路,且派了三百御林軍護送?!?/br>幾日……幾日?林若皺眉,道:“回頭伯父派人打聽下裴寂啟程的日子吧!”“哪里用的著打探?”林博遠聳聳肩道:“六月十七?!?/br>林若微微一愣,按說李淵的旨意剛下,裴寂沒那么快定下啟程的時間吧?林博遠難得見自家侄兒吃癟一回,不無自得道:“你伯父我雖然沒有能掐會算的本事,但我會看黃歷啊。以裴寂的為人,既然旨意下了,他自不會硬著脾氣按原定日子離開令陛下好意落空,更不會借著這個旨意賴在京城惹的陛下不快,所以一定會在十日內出發,而這十天里,唯有這一日是黃道吉日,諸事皆宜?!?/br>林若看了他一眼道:“伯父既會看黃歷,何不算算哪天宜嫁娶……伯父你不是準備要續弦生子了嗎?”林博遠抬眼看看林若,見他口里說的雖是玩笑話,唇角也微勾著,那雙眼卻清清冷冷的不見任何笑意,頓時心中一痛,轉目不再看他,隨手拈了顆棋子在手上,低頭研究棋局。只聽林若再次開口,語氣莫名:“那一天倒的確是好日子?!?/br>林博遠不答話,林若又道:“伯父,我去城外莊子住幾天?!?/br>“怎么?”“不喜歡血腥味兒?!?/br>李淵這會兒對他還內疚著,偏又對裴寂施了恩,等回過神來自然要趕緊安撫他,可惜太子動不得,齊王舍不得,最后只有大理寺那些人倒霉了。原說了要徹查的,這會兒一急,只怕該殺的不該殺的,都要跟著賠上一條命了——李淵的心軟,一向僅限于他在乎的那些個人。林博遠皺眉,連下棋的心情都沒有了,直接扔了棋子:“咱們這位陛下,在政事上尚算清明,怎么一涉及到身邊的人,就犯糊涂……”兒子、妃嬪還有身邊的近臣,一個都整不明白。——林若出城的第二天,長安城果然騰起了nongnong的血腥味。數日之內,大理寺從大理寺卿到獄卒,上上下下砍了二十多顆頭顱,貶官撤職的更多,整個大理寺一下子就少了一半的人。林若這個名字,再一次響徹整個長安城:林大公子在大理寺死了一個書童,于是大理寺死了幾十個人,于是太子被申斥,齊王被禁足,于是皇上最寵幸的大臣裴寂被趕出京城,拖著一家老小,凄涼回鄉。一時之間,朝野上下幾乎是談“林”色變。六月十七日,黃道吉日,諸事皆宜。與其說是“辭官回鄉”,不如說是被逐出京城的裴寂并未故作凄涼姿態,反而將辭官的誠意顯示了十足,細軟足足收拾了二十多車,家中老人孩子侍妾幾十口,加上遣散部分后剩下的丫頭小廝家丁全都帶了上路,僅留下一個得力的管家負責處理剩下的產業,大有一去不返之態。裴家一行兩百多人并三百御林軍浩浩蕩蕩的出城,而城外郊區,送行的人也頗為壯觀。裴寂在朝中一向人緣不錯,雖暫時觸怒陛下,但這個時代尤重信義,因一時失勢便翻臉不認人的并不算多,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在陛下心里,裴寂的分量終究是不同的,誰敢說他今日走了便再也不會回來?是以今日送行,朝中勛貴和大臣足足來了大半。看著面前那一張張的懇切的面孔,裴寂酒雖喝的不多,人卻已經有些醉了,唇角勾著淡淡的冷笑:便是他暫時告別朝堂又如何,他的爵位還在,他的人脈還在,他的影響力還在,他的圣眷也還在,那么不管他人在哪里,他都還是那個權傾天下的裴寂!更何況,他相信自己不會離開太久,他裴寂能成為李淵身邊第一寵臣,自有其他人不能取代的地方,先前他還擔心林若會威脅他的地位,待經過此事,看清楚那人的性情之后反而放下了大半的心:那小子,也就是憑著才情得陛下一時青睞罷了,陛下便是欣賞他、喜愛他又如何,他能比他更了解陛下的心思?他能替陛下排憂解難?他能只看陛下皺皺眉頭就知道陛下要什么,然后不動聲色的替陛下尋來?用不了多久,陛下自然會察覺少了他的不便,自然會想起他的好來,再有人在一旁說幾句好話,陛下自會招他回京。裴寂口中致著謝,皺眉阻止著他們繼續發泄對林某人的憤怒,一面微微瞇起眼:若說陛下的倚重是他的根基的話,那么眼前的這些人,就是他的枝葉,他裴寂根深蒂固、枝繁葉茂,豈是小小一個林若能撼動的了的?且讓他得意幾日,待他回京之日……裴寂飲下最后一杯酒,正要上車離開,卻聽馬蹄聲響,一人一馬從城門方向飛馳而來,馬上騎士面目大半隱在兜帽之中,直沖到近前才下馬,將韁繩一扔,揚聲笑道:“好險來晚了?!?/br>裴寂雖看不見他的模樣,但聲音卻聽的清楚,大驚道:“殿……”那人豎起食指噓了一聲,笑道:“我如今還禁著足呢,你這么一喊,是存心讓我挨板子呢?”他雖做出遮遮掩掩的模樣,實則全然沒有隱藏身份的意思,這話一出,便是沒聽出他聲音的人也認出了他的身份。裴寂跌足道:“你也太胡鬧了,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你……”那人嗤笑一聲,道:“大不了再多關我幾日罷了,有什么打緊的?裴大人待我一向親厚,若是臨行來敬一杯酒都不敢,我李元吉成什么人了?”說罷,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小的酒壇,拍開泥封,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然后遞給裴寂:“裴大人,請?!?/br>裴寂深深看著李元吉,輕嘆一聲,雙手接過,道:“齊王殿下情誼,裴某謹記?!?/br>又對李元吉和其余眾人拱手道:“各位,裴寂此去山高路遠,也不知此次一別還有無再會之時,裴某借花獻佛,敬各位!”說完仰頭大口喝酒,因倒得太猛,大量的美酒灑落在他的下頜、衣領之上,顯出幾分豪壯和悲情,看得眾人熱淚盈眶。……不遠處,一輛青布馬車從管道上慢慢駛過,趕車的車夫側過臉,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