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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聞言神色各異,畢竟東朝與北楚兩國已斷絕往來差不多十年,他們實在是想不明白東朝此番遣人前來是何居心。 自從七百年前嬴氏掃清六合席卷八荒,將海內一統建立九霄國以后,四海之內,皆為九霄領土,人們便習慣性將腳下的土地稱之為九霄。嬴氏江山,更是傳承了四百年之久。最后一任贏氏皇帝,一生無后。駕崩之后九霄分裂,諸侯并起,九霄之上戰火燃燒了幾近百年,大約兩百年前,玉氏、風氏、衛氏、原氏各踞一方,分別建立了北楚、南蜀、西臨、東朝四國,并且四國為休養生息簽訂了百年免戰協議。 其中北楚橫擴九霄之四,是當之無愧的天下霸主。南蜀次之,盤踞九霄之三。東朝憑借它易守難攻的地勢,分占了九霄之二。西臨衛氏出仁君,得民心,靠著百姓的擁護,倒也得治九霄之一。 一紙協議,四國間百年不曾起戰事。卻未料到百年協議剛到期的那年,南蜀便起兵吞并了西臨,一躍成為了與北楚并肩的存在。 北楚做慣了天下霸主,突然多了一個能與之比肩的存在,自然是不甚舒坦,于是趁著南蜀鎮壓原西臨起義軍無暇他顧時,起意想要吞并東朝。當年東征的兵馬已經集結,糧草也備妥當了,東朝亦聞風而動,做好了應戰準備。只是后來,卻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北楚退兵了。 兩國雖然并未正式交鋒,但確實因此傷了和氣,再不曾有過半分往來。 因此莫說殿中百官了,便是商青鯉也覺得東朝突然遣使者來北楚有些蹊蹺。 就在商青鯉垂眸沉思時,東朝的使者已在侍衛的帶領下進了大殿,繞過殿中兩條長桌,站在御座前的九層臺階之下,稍稍躬身道:“東朝原欺雪參見陛下?!?/br> 這嗓音似柔還媚,商青鯉指尖無聲叩了兩下身前宴幾——原欺雪,原來是她。 ☆、二二。相逢不相識。 原欺雪背對眾人,商青鯉只瞥見了她那張好看的側顏。她穿了身素白色鑲金邊的長袍,少了兩分裙裝時的柔媚,多了些英氣。白底金紋的寬腰帶束在她腰間,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了她如描似削的身形。 御座之上,玉空寒笑道:“北楚與東朝,一衣帶水,實乃親善之邦,十公主不必拘禮?!?/br> 言罷他又吩咐近侍為原欺雪引座。 “久聞北楚斗茶大會盛景,只是欺雪身在東朝一直無緣得見,今次不請自來,還請陛下莫怪?!痹垩┰诖蟮钣覀鹊谝粡堁鐜缀蟊P腿坐下,似是盛了一江春水的一雙眸子掠過大殿內眾人,嗓音里浸著淡淡笑意。 她本就生的靡顏膩理入艷三分,天然一種風情繞在眉梢,此時含著春水的眼只這么一掃,坐在她身側的三公主玉檀橈,七公主玉淮月,便頃刻失色。而她眉間那點朱砂痣,不知驚艷了在座的多少世家子弟。 玉空寒聽得此言,眉頭一展,他自然知道原欺雪來北楚絕不單單是看斗茶大會這么簡單,但顯然現下并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只好笑著與她寒暄了幾句,便讓近侍宣了茶商入殿。 二百一十六名茶商相繼入殿,行過叩拜之禮后一一在宴幾后坐下了。 茶商之中,商青鯉一眼便見到絡青蚨,他依舊穿了件雪青色的長衫,膚色帶著幾分病態的蒼白。商青鯉注意到絡青蚨進殿的時候視線與易容成傳察使的玉無咎交匯了一瞬,玉無咎幾不可見地沖他點了點下顎,絡青蚨見之神色稍松。 斗茶大會分為兩場,第一場便是斗茶品。 斗茶品主要是斗茶商們所攜茶葉茶餅的優劣,用同樣的烹茶器具,同一處清泉之水,來進行烹煮,以茶湯色澤來定勝負。 茶湯色澤純白為勝,青白、灰白、黃白皆為負。因斗茶品時講究茶以“新”為貴,故而湯色最能反映茶的采制技藝。茶湯純白者,表明采茶肥嫩,制作恰到好處,余下要么是蒸茶火候不足要么是火候太過。 第二場為茶百戲,殿中諸人凡有擅沏茶點茶者,皆可參與,以湯花形成的圖案繁簡和維持時長來定勝負。 湯花圖案越繁雜,維持時長越久,表明沏茶點茶者技藝越高。 斗茶期間還可行斗茶令以助興,無論詩詞歌賦,只要與茶有關便可。 有侍者上前將殿中長桌上的二十個碧水石茶灶里添上銀炭,又將鎏金湯瓶內灌滿清泉水放到茶灶上,而后侍者退下,二十名茶商起身上前,將帶來的茶葉茶餅進行烹煮。 并非每一個茶商都擅長煮茶,是以每名茶商身旁都有一名茶鴻作陪,若是不擅煮茶的茶商,只需把茶葉或茶餅交給茶鴻便好。 茶煮好以后用精致的兔毫小盞分成數份,由侍者將茶盞呈給皇帝皇后以及殿中三品以上的朝臣和幾個大儒,由他們觀茶湯色澤定下每一輪的第一名。 關于茶湯的優劣,是不需要殿中女眷們來點評的。但侍者還是會將茶盞呈給幾位公主乃至三品以上朝臣的夫人們,供她們賞樂。 商青鯉心中算了一下,二百一十六名茶商,二十名為一輪,怎么也得十一輪才能結束。 一盞盞茶湯被侍者擺上她身前的宴幾,等她心不在焉掃過一眼之后便收走,又換來新的茶盞,如此循環往復。商青鯉實在是不覺得這一盞盞茶湯有什么可以用來賞樂的,滿殿茶香氤氳,輕煙裊裊間能聽見茶灶上湯瓶腹中泉水燒滾的聲音。 商青鯉的心,便在這一盞盞被收走,又重新呈上來的茶湯里漸漸下沉——江溫酒竟然沒有出現。 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感涌上心頭,商青鯉側頭向大殿外望去,殿外天朗氣清,長空如洗,幾只飛鳥掠過檐角遁入云間。門口站著幾個腰桿挺得筆直的禁衛軍,又長又寬的階梯逶迤而下,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商青鯉眸間有譏諷轉瞬而過,她有些自嘲地想著何時起她竟然也學會了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更甚者,還是個相識不久的人身上。 她緩緩將視線從殿外收回,漫不經心地向殿中長桌上一瞥。就是這無意中的一瞥,竟然讓她在面向她煮茶的幾個茶商里瞥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那人正偏著頭盯著茶灶上的湯瓶在看,身形單薄,眉目清秀,白底青花的袍子襯得他唇紅齒白。并不是多么絕色的五官,卻意外地讓人看了覺得舒服。似清風,又似明月。 商青鯉下意識的伸手向腰間探去,手伸到一半便想到她那日是剛洗漱完便去了山水居聽戲,銀色袋子和鴻雁刀都落在了逍遙王府,并不曾隨身帶出來。 她本是想從袋子里摸出那枚三角形的青金石令牌來的——若她沒有看錯,贈她那枚青金石令牌之人,就是這個煮茶的年輕商人。 四年前商青鯉從漠北一路追殺何君問至南蜀,終于將避無可避的何君問斬殺于鴻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