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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制的匾額,上書“山水居”三個行書大字,拱門兩邊掛了副竹底對聯,寫的是:“十載許勾留,與梨湖有緣,乃嘗此水;千秋同俯仰,唯青山不老,如見故人?!?/br> 這一手字映帶安雅而筋力老健,風骨灑落,觀之不凡。玉輕舟不由停下腳步,細細品過這字,又朗聲將對聯吟了遍,笑道:“看來這園子的主人倒是個妙人?!?/br> 商青鯉瞥見聯上“梨湖”二字,方才想到這城西確實有一片梨湖,因春日里湖邊沿堤綿延數里灼灼盛開的梨花而得名,算得上是長安一處盛景。每年梨花正開的時節,游湖泛舟的才子佳人不在少數,倒也成全了幾段風流佳話。 她尚在神游,便聽得玉輕舟又道了句:“若是我猜的不錯,這園子應是建在梨湖邊的,臨湖品茶聽戲,當真愜意?!?/br> 商青鯉斂了下思緒,抬眼看著從園子里探出墻頭的幾枝海棠,應道:“言之有理?!?/br> 間或有人從拱門里進出,三人也不好一直堵在門口,玉輕舟聽言目光在對聯與匾額上流連了一瞬,搖了搖頭,示意慎行繼續前行。 進了拱門,便覺豁然開朗,眼前是一方露天的院子,院子里種了幾樹海棠,中間筆直用鵝卵石鋪出一條路通往對面的大堂。 午時剛過不久,大堂里人不多,稀稀疏疏坐了幾桌,桌邊人大多都嗑著瓜子說些閑話打發著時間。見有人進來,便不自覺抬了眼看過來,身為一個貪圖享樂的逍遙王爺,長安城內識得玉輕舟的百姓不在少數,何況來城西這些茶園酒樓里消遣的也沒幾個當真是普通百姓。 有些有眼力勁兒的起了身便要向玉輕舟行禮,玉輕舟擺了擺手笑道:“本王只是來聽聽戲,這些個禮節就免了吧?!?/br> 他說完便負手上了二樓,上樓梯之前還不忘回頭看一眼商青鯉,道:“阿鯉,我牽著你上樓吧?!?/br> 商青鯉冷眼以對。 玉輕舟摸了摸鼻子,有些哀怨地瞪了商青鯉一眼,自行上樓去了。商青鯉與玉折薇并肩跟在他身后拾階而上,很快便到了樓上的雅間。 山水居二樓的雅間只有五個,因其雅間前后各開一扇窗戶的設計,導致雅間與雅間之間左右并不相連,每一個雅間都有單獨連通一樓的樓梯供人上下之用。 前面正對著一樓大堂的窗戶,推開就能把搭建在一樓正中間戲臺子上的情景盡收眼中。與之相對的那扇窗戶若是推開,透過窗戶便能看見煙波浩渺的梨湖。 因此這山水居的雅間向來是一坐難求。 進了雅間,三人在桌旁坐下,玉折薇取下戴在頭上的帷帽,凈了手擺弄了一下桌上的一套白瓷茶具,替商青鯉與玉輕舟二人各倒了盞茶。 臺上的戲還未開場,就著不時從窗外吹來的幾縷清風飲著茶,間或聽玉輕舟說些發生在長安的趣事,倒也不覺得乏味。等到樓上幾個雅間和大堂里差不多坐滿了人時,戲臺子上也漸漸有了動靜。 慎行將對著大堂的那扇窗戶推開,方便三人觀看臺上的情景。臺上戲子水袖潑灑,一唱三嘆,唱腔婉轉哀怨,確實動人。 商青鯉細聽了幾段唱詞,無非是些愛恨嗔癡,郎情妾意,頗覺無趣。不由轉了眼去看玉輕舟,卻見他聽得甚是入神,神情忽悲忽喜,顯然是入了戲了。又去看玉折薇,恰好玉折薇向她看來,眸色中蘊了點兒笑意。 “無趣?!鄙糖圊幱檬种刚毫它c兒茶水,在桌子上寫道。 “嗯?!庇裾坜钡囊暰€在商青鯉寫下的那兩個字上停留了一會兒,也蘸水回了她一個字。 咿咿呀呀的唱腔傳入耳內,商青鯉聽著戲子柔的像是可以掐出水來的嗓音,突然就想到了江溫酒——那人的聲音算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了。雍容的音色,慵懶中自帶幾分繾綣。 “篤,篤篤”叩門聲不輕不重,卻剛好能讓人在戲曲聲中聽見。 正沉浸在戲中的愛恨糾葛里難以自拔地玉輕舟愣了下,回過神來道:“慎行?!?/br> 他只喚了一聲慎行的名,慎行已心領神會地幾步上前把雅間的門推開了,門外的人緩步而入,未語先笑:“皇弟?!?/br> 這把聲音像極了正唱著戲的那把柔的可以掐出水來的嗓音,讓人無端想起東風中舞動的楊柳枝來。 玉輕舟聽言卻臉色微微一變,先是看了眼玉折薇,眉頭略攏,起身擠出笑臉相迎:“三皇姐?!?/br> 玉折薇反倒是面色如常,也起身迎道:“三皇姐?!?/br> 商青鯉見此心下明了來人便是北楚三公主玉檀橈,她站起身,眸光一轉向剛進雅間的玉檀橈看過去。 玉檀橈無疑是生的極美的,兩頰融融似霞映澄塘,唇若點櫻秀眉纖長。她神若秋水,桃腮帶笑,溫柔入骨。 便是行走間,也是蓮步輕移,裊裊婷婷。 “皇妹?!庇裉礃镄σ饕鲉玖寺曈裾坜?,一雙眸子似有意似無意地落在商青鯉身上。 當年在國子監里商青鯉與玉檀橈也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但因為授課的夫子不是同一個人,所以兩人只是打過照面卻并未接觸過,因此商青鯉并不擔心玉檀橈能將她認出來。 果然,玉檀橈打量了她幾眼以后,便開口道:“皇弟…這位姑娘是?” 玉輕舟一笑,側身把手搭在商青鯉肩上,道:“皇姐,這是皇弟前陣子剛結識的一位江湖上的朋友,商青鯉?!?/br> “江湖上的?”玉檀橈在桌旁坐下,又示意玉輕舟三人一并坐下,睜著雙漂亮的眼睛驚訝地看著商青鯉,有些好奇道:“江湖是個什么樣子呢?當真跟話本里說的一樣處處是刀光劍影么?” “……”商青鯉轉眼冷冷瞥了下玉輕舟。 玉輕舟倒了一盞遞給玉檀橈,轉移話題道:“三皇姐是怎么知道皇弟在這樓上的?” “本宮是陪太子一起來的?!庇裉礃锏故菦]再追著商青鯉繼續問及江湖上的事,也并不在意商青鯉沒有回答她,由著玉輕舟岔開了話題,接著道:“聽說這家茶園有請戲班子來唱戲,本該是御史來檢查戲目的,誰知御史大人臥病在床,太子便攬了這差事自己來了。本宮就是來湊個熱鬧,聽聽戲罷了,在樓下聽人說起你也在,便上來瞧一瞧?!?/br> 商青鯉聽著玉檀橈一口一個“本宮”,又想到先前玉輕舟稱他為“三皇姐”,且自稱“皇弟”,難得見玉輕舟如此循規遵矩到叫人挑不出錯來——至少他在她面前,從來就是叫玉折薇“九妹”,自稱也都是用的“我”。 兩相對比,親疏立現。 “太子也來了?”玉輕舟與玉折薇對視了一眼,道:“不若皇弟去將太子請來一起坐坐?” “你……” 玉檀橈張口只說了一個字,樓下忽然嘈雜聲四起。只聽得見桌椅翻倒瓷器墜地的聲音,臺上的柔柔的唱腔變成了一聲尖銳地叫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