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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一株住垂柳,枝上綠葉蓁蓁,長長的柳條直直垂在湖面上。湖里已經鋪開了滿池蓮葉,層層疊疊,在風雨中招搖。 順著腳下的橋便能走到湖中間白色的亭子里,飛檐下匾額高懸,上書“臥瀾亭”三個草書大字,筆鋒凌厲,于每個起承轉合間鋒芒畢露。 “這字寫的好吧?”玉輕舟一指匾額道。 “不錯?!鄙糖圊幍?。 “過獎?!蓖ぷ訉γ孢B著的是一座同樣的白石橋,有人從石橋上走入亭中接過話道。 這人的音色很冷,卻又不同于商青鯉的清冷,仿佛是冬季大雪密密匝匝落下卻又被肅殺北風卷走,冷而淡,透著些涼薄味道。 商青鯉抬眼看去,來人身形清瘦,卻比自己高出半個頭,著一襲樣式簡單的白裙,裙子上用銀線暗繡了竹紋。五官皆是絕色,卻又不曾艷到極致予人咄咄逼人之感。山眉水眼,像是清風明月落在眼角唇畔,清貴出塵。 很難想象匾額上那三個凌厲又鋒芒畢露的字是出自于這樣一位美人之手。 “九妹?!庇褫p舟笑道。 亭中鋪了一層厚厚的金絲鉤花毯,正中擺了一張小茶幾,茶幾一側放了一塊長方形的碧水石墊,另三側各放了一個蒲團。 碧水石墊上一個同樣材質的精巧茶灶里銀炭燒的正旺。 碧水石因其白色的石面上有條條碧紋蜿蜒如流水靜淌而得名,其質極堅,民間少有工匠能費心將它打磨成器皿,故而像這樣整塊碧水石做成的茶灶,也只有在皇室或顯貴家里能見到。 “皇兄?!本殴髟谝粋€蒲團上盤腿坐下,將一只鎏金的湯瓶注滿水放在身側茶灶上 。 玉輕舟盤腿在九公主另一側的蒲團上坐了,一指還剩下的那個蒲團,道:“阿鯉,過來坐?!?/br> 商青鯉掃了一眼放在茶幾上的十二先生,在九公主對面坐下。 “九妹從小就與我親厚,前陣子她染了風寒,我央了父皇把九妹接出宮來府上靜養,難得她今日有興致烹茶,阿鯉你且好好看著?!庇褫p舟道。 北楚上起皇帝,下至百姓,都好飲茶,文人雅士之間斗茶之風日盛,在民間亦有“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之說。 “嗯?!鄙糖圊帥_九公主一點下顎,道:“幸會。商青鯉?!?/br> 九公主一雙漂亮的眼在她臉上停留了一剎,道:“玉折薇?!?/br> 玉折薇。 商青鯉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想到當年曾與玉落溪在國子監里念了大半年的書,北楚皇室里幾個皇子公主大多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比如,太子玉承川,三公主玉檀橈,七公主玉淮月,四皇子玉輕塵。 但她從來未聽說過,還有個九公主。 北楚皇室人丁單薄,玉折薇雖然行九,看上去年歲卻比她稍長。算來也該過了二十,應與玉落溪年歲相差無幾。 商青鯉雖然覺得奇怪,卻也對皇室秘辛生不出探究之意。倒是又在心中重復了一遍九公主的名,道:“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br> 亭外風雨如晦,商青鯉一身紅衣與茶灶里舔舐上湯瓶的火舌相呼應,似是成了天地間唯一的亮色。她垂下的發尾被風一吹,青絲跳躍。 她念出這句詩,像是有感于玉折薇的名。又像是只隨口一吟。 玉輕舟笑道:“當年父皇抱著襁褓中的九妹,見到屏風上的隱士采薇圖,也曾吟過這句‘長歌懷采薇’,到底是覺得‘采’字不雅,遂賜了折薇二字為名?!?/br> 商青鯉聽罷不免想到少時聽書也曾聽夫子說起過古時隱士采薇而食的故事,道:“好名?!?/br> 正從竹子編成的茶焙籠里將一團茶餅取出來的玉折薇抬頭看了商青鯉一眼,忽然道:“商姑娘的名兒,倒是有趣?!?/br> 她像是隨口一說,又像是在試探商青鯉是否是用的化名。商青鯉一挑眉,只做不知:“過獎?!?/br> 一旁的玉輕舟一撫掌,樂道:“我倒是覺得阿鯉與九妹在一起聊天才是真有趣兒?!?/br> 玉折薇想到自己先前也同商青鯉這般說了一句“過獎”,也學著商青鯉的樣子一挑眉,道:“是么?” ☆、零八。對雨烹春茶。 玉折薇言罷,將手中那團巴掌大的粉白色茶餅放入黑瓷制成的茶碾中,右手取來黑檀木的茶槌,左手扶住右手有些寬大的袖袍,握住茶槌稍稍用勁將茶餅敲成小塊。 “這是早春茶,以白茶合朝露花花瓣烘焙而成,江南道進貢而來,我也只得父皇賜了這一餅,若非是你,我可是真舍不得用來待客?!庇褫p舟伸出二指拈起一小塊茶餅,湊至鼻端輕輕一嗅。 朝露多生于南方山澗之中,長于早春,只在黎明太陽將升未升時開花,葉長而狹,形似蘭草,花開五瓣,因花蕊晶瑩剔透似一顆露珠點綴其上,故而得名。朝露花期極短,黎明開花,正午日頭高懸時花便開敗。 有云:“朝露,味甘,性平,無毒。治消渴,明目,順氣,有延年益壽之效?!?/br> 又因其花期短,尋找采摘不易,向來有價無市。 只是將茶餅敲開,便有一縷縷似有若無的清甜香味鉆入鼻腔。商青鯉伸手拿起茶幾上一枚兔毫黑秞茶盞把玩,道:“多謝王爺了?!?/br> 手上的茶盞入手稍沉,微有壓手感??诖笞阈?,形如斗笠。盞釉面顏色紺黑如漆,溫潤晶瑩,釉面上布滿密集的筋脈狀白褐色紋飾,猶如兔子身上的毫毛一樣細,像是有光華流轉于上?!巴鯛斒占@套茶具想必是花了些功夫的?!?/br> “嘖,我雖好此道,卻對茶具要求不高,又怎會花心思去收集這些玩意兒?!庇褫p舟把手上的一小塊茶餅放回茶碾中,向玉折薇一努嘴:“也只有九妹舍得花心思了?!?/br> 玉折薇用茶碾將茶餅碾碎之后盡數倒于一個精巧的黑檀木為框絹絲織面的茶篩中,她依舊一只手扶住袖子,一手輕輕左右晃動。茶篩下置了一個黑瓷兔毫紋的深口盒子,茶末從絹面的縫隙里被篩出,落入盒中。 篩完了茶末,她又取來一把茶刷掃去落在盒沿上的茶末,用一方白色的茶巾拭了手。 茶灶上鎏金湯瓶的腹中水已燒滾,發出“咕嚕咕?!钡穆曧?,玉折薇握住把手將它提起,另一只手擺了三個兔毫茶盞在身前茶幾上,滾水一一注入。 她往茶灶里添了幾塊銀炭,拿茶瓢在茶灶一側擺放的一個小竹桶里盛了一瓢水添進了鎏金湯瓶中,又將它重新放在了茶灶上。 明明是極繁雜的動作,玉折薇做起來卻不急不緩,她神色專注,不似在烹茶,像是擅畫之人在提筆作畫,擅琴之人在低首撫琴,令人覺得賞心悅目之極。 商青鯉見她舉手間如行云流水,眸中露出些贊賞味道。玉折薇眼角的余光瞥見商青鯉眸中的贊賞之意,心中一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