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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輕裘,一抹濃重的灰影子從門廊下朝院落里走去。十來個侍衛在院門口遠遠地向他行禮,齊聲叫“王爺”。他步速不減,只伸出兩指輕晃了下,門口的侍衛立刻列成兩排,讓出洞開的大門給他。溫啟年下床將李紀送到房門口,就看到元夕端著幾個大大小小的碗盤呆呆地盯著李紀背影,回想當初趕路時,碰到陳有民說靳王的故事元夕聽得入迷的神情,便也輕笑了聲,隨他去看。待到李紀已出了院子再也望不到了,溫啟年才出聲:“元夕,進房吧,外面怪冷的?!?/br>“初一哥?!痹︳鋈晦D過頭,隨后馬上反應過來,“你下床干什么?!?/br>他把手上東西放到地上,先把溫啟年扶去躺下,再回來拿起盤子,正好撞見賽金端了飯菜過來。“元夕,我拿吃的來了,溫將軍餓不餓?”賽金也看到元夕手里東西,“啊”了一聲,不知怎么辦好。元夕率先進房:“賽金快來一起吃?!?/br>元夕專心坐在床邊上喂溫啟年吃粥,賽金被他說了兩句,局促地自己坐著吃飯。“我原先讓宋興給你打欠條,他給你沒有?”一碗半熱的稀飯吃下,溫啟年通體舒泰,自己拿起張面餅吃。“欠條?”元夕費勁地嚼著餅,被他突然問到錢的事,陡然一驚,“初一哥,你待我這么好,這錢我……”“還得收?!睖貑⒛暧檬种覆寥ニ爝咃炘?,“宋興沒給你,我一會寫個條,你回家的時候繞點路,去黑水鎮驛站等等,我讓人去湟中取錢給你,再送你回家?!?/br>元夕不可置信地停住了嘴,千言萬語混著硬高粱餅,一道堵在了喉嚨口。“賽金,”溫啟年又喊賽金,她應聲站起來,嘴里也是鼓鼓囊囊地正在吃飯,“莫大人殉國了,興慶城中形勢不定,你最好先別留在府里,我出面去說,你就跟元夕先去他那里住一陣子,等城里太平了再回來。對了,你在城中有多少家人?”賽金不明就里,照實答了:“只有一個娘?!?/br>溫啟年“嗯”了一聲,又跟她講后面的安排。元夕被震在了原地,腦子里什么也沒有,聽賽金提到她娘,才想起前兩天賽金的娘不見了,最后在關押呼揭人的地方找到了她,聽說她是被呼揭人欺侮了才生下賽金,聽聞城里關著呼揭探子便一腔仇恨地想去殺呼揭人。元夕忽然生出個奇異的想法,賽金的娘瘦瘦小小的一個婦人,尚且能去殺呼揭人,他怎么不行?初一哥、靳王爺、宋校尉,都是胸有大志的血性男兒,元夕知道自己比不上他們,但他也讀過書、上過戰場、入過敵營,比起初一哥軍中的小兵又差在哪里了?賽金艱難地想了會兒,磕磕巴巴地答道愿意跟著元夕和溫將軍,溫將軍讓她去哪她就去哪。溫啟年讓她先坐下吃飯,吃完了去把林春臺找過來,其他的不用管,回家去跟她娘商量。賽金還沒應聲,元夕夢囈一般插話說:“初一哥,我跟著你走?!?/br>溫啟年疑惑地看他,元夕下定決心,看著他道:“我跟你走!投到你部下做個兵!”“啊”得叫了一聲,賽金手里的勺子掉到地上,她慌張地彎腰去撿,不敢作聲。溫啟年手指抵住臉,皺眉想了一想,剛要勸元夕,林春臺在房外敲門:“孟明,你醒了嗎?”溫啟年轉頭示意賽金去開門,一只手放在元夕肩上:“你且想想,若真是入了行伍,可再難反悔?!?/br>元夕握起拳道:“我就要跟著你!當然不反悔!”溫啟年聞言笑了一聲,眉頭也放開了,想元夕多半只是不舍和自己分開,而不是真的想要從軍,就和煦地說:“好,那你就跟著我。我跟春臺先說會兒話,你去把包袱收拾好罷?!?/br>林春臺進房來,向溫啟年點了點頭便站在門邊上等著。賽金躬身收拾了桌上和床沿的碗盤,元夕幫忙拿了三雙筷子,止不住地笑著出去,見到林春臺大聲招呼:“林大人好?!?/br>林春臺是一如往常的面有菜色,今天臉上更沉重了兩分,低低向元夕回了句好。等到元夕和賽金兩人,一個搖搖晃晃,一個彎腰低頭地出了房門,林春臺三步并作兩步到溫啟年床前撲通跪下。離家的時候只有一個包袱和幾貼藥,剛安頓了幾天,再收拾起包袱來,無端端多出不少零碎的物件。一把匕首是當初在連延城外戰場里撿的,元夕一直帶在身邊。一枚碧玉帶勾,是洛勇送的,看成色相當一般,濃綠的底色上有幾絲白霧樣紋,不過形制很精巧,做成條小蛇的樣子,可稱得上趣致。洛勇說,比起色好種好的玉器,西域人倒是更喜歡這樣的。一個香包,本來是賽金要送給莫夫人的,斯人已逝,元夕看著好看就問她要了來,紅緞子上繡的是流云百福,以平安扣收口。還有干花兩朵,銀勺一根,都是元夕在府衙里看著喜歡,又覺得拿了也無妨的。賽金回家去了。元夕獨自收拾背囊,每件小玩意兒都把玩了一番,最后坐在窗下,展望起日后的生活,端的是紅塵紫陌、金戈鐵馬。自己一身戎馬,英姿颯爽地與初一哥并肩而騎,想著想著,元夕便抱著布包笑瞇了眼。突然一個丫鬟敲門,說是溫將軍叫。元夕抖擻精神,理了理衣服,跟她去了。宋興在圍困被解之后當即率軍追擊呼揭殘部,李紀派出蔣允帶五千人跟上,狄耶則是由李紀另一副官孟輕云去追,沒有追到。丟了狄耶,李儉在敵后情況亦不明了,溫啟年傷勢又重,朝中不知是何局勢。最要緊是呼揭人當日攻城之時所用的鐵柱絕非他們自己可以生產,背后必然另有一不明助力,恐怕不會如此輕易善罷甘休。大漠之中形勢不明,但危局暫消,李紀當即決定,等溫啟年一醒,親率小隊先行護送他回京,另從湟中調人過來主持大局。李紀與溫啟年說了之后,溫啟年狀似不經意地提起,當初在遼東,溫啟年和宋興重傷之時,李紀回頭來尋他們迷了路,三人在風雪中被林春臺救下。李紀一點就通,想道西平失守之時嚴懷愚人在興慶,即使現在蠻子退了,嚴懷愚失職一事必然不得善終,林春臺愚忠,多半要隨君赴死。當即叫了孟輕云來,吩咐了一番,李紀才踱去了關呼揭囚犯的庫房外,再次仔細查看當日呼揭人攻城所用的鐵柱。送走林春臺,溫啟年站在門后頓了一頓,著人去叫了元夕。林春臺來求他的事,他早就想到。明面上林春臺是嚴懷愚的幕僚,其實是他的義子。嚴懷愚只生有一女,也與林春臺定了婚約,等到小女及笄,二人便可成婚。溫啟年勸他,報恩之外,也該為自己多作考慮。說完,溫啟年突然記起前日里元夕給他擦浴時的窘態,不禁暗暗想道,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