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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樂微笑道:“我見多了這樣的事情,無數人愧疚懺悔,祈求他人原諒,可那又怎么樣呢?傷疤就是傷疤,不會因為屈屈一句抱歉就被抹平。當然,你也可以說你沒有那樣的意思,我也知道你沒有那樣的意思,否則你會趕在你父親死之前找上門。他已經死了,諒解也就沒意義了。但是你知道嗎,當你拿出那份文件的時候,就已經在質問他——你為什么不原諒呢?”褚元平的臉色微沉,嘴巴微張,欲言又止。桓樂眸光犀利,“我發現你們人類特別喜歡大團圓結局,電視劇里尤其如此,俗氣得很。大家其樂融融,營造出一個所有人都幸福圓滿的假象,只要大家最后露出一個笑容,好像之前的一切就都可以一筆勾銷。每個人都有苦衷,殺人犯也可能是一個好父親,何必呢?有誰想要了解這背后的故事嗎?沒有人。多的是心有不甘,多的是郁結終身?!?/br>褚元平的臉色愈發難看,但桓樂依舊給了他沉重一擊,“道歉存在的意義,在于受害者的需要,而不是加害者的自我救贖。你如果一點都沒有為你父親求得原諒的想法,那又為什么不把研究成果直接帶過來,而非要阿岑繼承這個研究所呢?”話音落下,這個前一刻仿佛還響著刀兵之聲的角落里,陷入死寂。褚元平沉默著,雙眸低垂望著可樂杯,他后背的冷汗就像這可樂杯上不斷滴下的涼水一般。這種埋藏在心底最深的心思被人赤裸裸剖開的感覺有多久沒體會過了?他甚至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己的心思,他自詡擁有最好的教養,是真心為了岑深著想,但他仔細想想,好像也并不能反駁桓樂的話。良久,他無奈苦笑著說:“你說得對?!?/br>桓樂咕嘟咕嘟灌下小半杯可樂,“我說得一直都很對?!?/br>“我想我需要回去再好好思考一下?!瘪以狡鹕砀鎰e,末了,他又轉過身來,認真地對桓樂說道:“雖然我哥可能不知道我,但我從小到大都知道他的存在,在我心里,他也是我的家人?!?/br>桓樂不甘示弱:“以后就是我的了,你可以走了?!?/br>褚元平:“……”“還不走?”“……”桓樂跟阿貴說起這一段時,口吻還相當自豪,“我的就是我的,厲不厲害?”阿貴:“這句話別被小深深聽到了,不然他真的要打你了?!?/br>“我情愿被他打,他打起來又不疼,這樣我就有機會賴著他了?!?/br>“少俠你的思想很危險啊?!?/br>桓樂覺得這叫戰術,兵不厭詐嘛。“哦對了,褚元平這名字其實我還感覺挺親切的,我大哥就單名一個平字。剛開始我以為阿岑以前的名字叫褚深呢,原來是排元字輩的?!?/br>阿貴忽然想到什么:“單名一個平字?平兒?”桓樂驀地笑了:“就是平兒??!”阿貴:“你們家……這什么取名風格?”“平兒叫著多親切,大哥平日里就是太正經了,平兒這名字配他正正好?!被笜氛f著說著,就開始想家。平兒、二哥、阿姐、爹娘的臉一一在他眼前閃過,而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記憶又回到了鬼宴之夜開啟前的那個時候。他站在朱雀臺的高閣頂上,平兒過來叫他回家。等等,他是不是遺漏了什么?桓樂蹙眉,腦海中似是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逝,抓之不著。他努力地想啊想、想啊想,記憶便又逐漸往前流淌,來到了夫子墜井的剎那。只是這一次,畫面又往前移了片刻。他看到了,是他喝醉了酒被人從背后推了一把,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兒掉進井里。他最初的記憶是正確的,只是“夫子為了救他而墜井”的情節被抹了去。那又是誰推了他呢?桓樂努力地回頭,緊握拳頭,閉上眼仔細回憶當時的情景??捎洃浄路鸨幻缮弦粚用造F,他不?;仡^,看見的依舊是迷霧中向他伸來的一只手。但這只手卻給他一種驚人的熟悉感。阿貴看到他忽然陷入全身緊繃的狀態,額頭上甚至都開始冒汗,不免擔憂,于是趕緊大聲呼叫岑深的名字。“小深深快過來看,樂樂少俠好像魔怔了!”岑深起初還在猶豫,但阿貴連喊了三遍,他終于坐不住了,大步走來。而他走到游廊上的剎那,緊閉雙眼的桓樂恰好睜開眼來,那雙眼睛里——充滿了驚恐。他蹭的站起,像被人掐住了喉嚨般扶著廊住大口呼吸。“怎么了?”岑深的聲音發緊。“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桓樂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整個人真似魔怔了一般,無數次的重復之后才驀然看向岑深,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雙目死死的盯著他,似是想要尋求一種答案:“我看到那只推我的手了,但是不可能啊,為什么是他?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是平兒?。?!”第30章就要賴著你桓平的平,是平安順遂的平。桓家二老滿懷期待地迎來了大兒子的誕生,所以希望他一生平安,幸福美滿?;搁T三公子,大哥桓平,二哥桓容,三弟桓樂,還有一個跟在大哥后頭出生的jiejie,叫桓芙,芙是福樂安康的那個福,取了一個諧音字。“我大哥真的對我很好很好,哪怕我再淘氣再惹事,他都不會真的對我生氣,甚至連我娘都開玩笑說,他是在把我當兒子養。如果說這世上有幾個人是永遠不可能害我的,他一定是其中之一?!?/br>桓樂一屁股坐回游廊上,像是在跟岑深傾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他的眼中有無數的情緒在掙扎,往日的活力都被吞噬,讓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岑深有些于心不忍,道:“你的記憶不一定是正確的,它從一開始就出了錯,不是嗎?”“對,它從一開始就錯了。我所看見的,不一定是事實真相,我記起來的,就更不一定了?!被笜窞樽约旱那楦姓业搅艘粋€宣泄口,他努力的深呼吸,讓自己從那種極度驚恐的狀態中平靜下來。他需要冷靜,絕對的冷靜。“那里是往生塔,塔里有許多鬼怪。有人假扮了平兒,或是控制了平兒都不是不可能,我不該妄下結論,我不能被影響。如果我連平兒都不能信任,那我還能信誰?”桓樂不斷的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面色漸趨平緩,只是他的手依舊緊緊攥著,骨節發白。“若讓我知道是誰在背后搞鬼,定讓他碎尸萬段!”他眸光冷冽,氣勢強硬一如初見時一樣。不,還不止,至少此刻他的殺意是真的。冰冷、可怕。岑深在他身邊坐下,并沒有多說什么。他已經說過了,他不會安慰人?;笜穮s又轉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