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駿馬,馬主先前做了他手下亡魂。他用力揮出鉤索,勒住馬匹的脖子,竭盡全身力氣,借勢躍上馬背——絕不能讓湛飛陽的尸身再受到半點傷害。匕首狠狠扎進馬臀,那馬嘶鳴驚天,將企圖攔阻它的兩個兵士踢得老遠,沒命地狂奔起來。眼看馬匹馱著兩人飛奔,棄天驚于雷海城的頑勇,又見遍地尸骨殘骸,自己引以為傲的“百虎”親兵幾乎被宰殺殆盡,只余十來人面如土色呆立風中。他料想即使命令眾人去追,也無疑送死,當下率眾人掉首回營。黑袍男子獨自面對雷海城縱馬逃離的方向,目光閃動,最終輕嘆:“雷海城,我早知道你這種人,必不肯為人所用。只可惜了湛飛陽……”星光冷寒,照著他雙眼,輕盈風流。馬匹疾馳如騰云駕霧,兩側林木飛快倒退。風聲刮得耳朵如要撕裂一般,雷海城眼前更是一陣陣發黑。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流血,感覺神智越來越模糊,暈厥的前兆。絕不能在半路昏倒!匕首再次一扎,這回扎的卻是雷海城自己的大腿。籍著疼痛暫時帶來的清醒,他駕馬穿越繁茂森林后,繼續奔向東方。在微微一縷掙破云層的晨曦中,十方城巍峨地矗立地平線上。守城的將士剛換完崗,就被一陣由遠及近的迅急馬蹄聲吸引了注意力??吹今R上的騎士一身血衣,兵士們警覺地上前攔截。“什么人?!”馬匹一聲鳴叫,停在城門前。“呃——是定國王爺!”一人最早看清雷海城容顏,驚叫著王爺受傷了,忙不迭去通知瀾王。沒有一個人敢過去獻殷勤,扶那個看似傷痕累累的少年下馬。只因滿身濺滿血跡的雷海城就像剛從地獄現身的修羅,從頭到腳都散溢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他雙手緊握韁繩,布滿血絲的雙眼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直到片刻后,有個兵士實在覺得情形有異,大著膽子靠近想細看,馬背上的人突然沒有絲毫預兆地摔了下來。“不好!王爺他暈倒了!”十方城的守城將士們,再度陷入恐慌。第45章身體如處于洪爐中,被熾熱的火焰燒烤著,每一寸血rou都因灼痛而叫囂,下一刻,又像被浸入陰寒的冰水里,寒氣從指尖毛孔徑直滲透到五臟六腑……雷海城就在冰和火的冷熱煎熬里載浮載沉,不知何處才是岸。他想找個能讓自己抓住依靠的東西,可周圍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與他為伴。湛飛陽……被冷汗浸濕的眼簾慢慢張開,床頭明亮的燭光刺得眼睛生疼,一時看不清身邊晃動的人臉,只聽見幾個聲音低低歡呼?!靶蚜恕?/br>“雷海城,覺得如何?”冷壽就在他頭頂上方俯視他,手里拿著濕布巾輕拭他額頭汗水,滿臉關切。紛亂的意識逐漸凝聚,他現在是在十方城——雷海城自己也說不清緣由,但在突圍逃離的那刻,大腦幾乎未經太多思考,便選擇了回十方城……“我帶回來的人呢?”雷海城坐起身。各處傷口都在昏迷中由人清洗上了藥,包扎妥當,一波波的隱痛肆虐著神經。他卻管不了那么多,掀開被子就下床。“小心!”冷壽眼明手快,及時扶住因腿傷險些摔倒的雷海城。被劍對穿的小腿肚傷得不輕,雷海城自覺站立有點困難,也就沒有推開冷壽,扣住冷壽手腕追問:“那具尸體呢?在哪里?”冷壽沒回答,朝屋子里側看去。雷海城順著他視線望向略顯昏暗的角落,冷玄身著淡青便服,正坐在那里。手中托了個茶盞,慢慢啜著。瞧神情,已經在屋里待了很久。“……你把湛飛陽的尸體怎么了?”雷海城覺得身上發冷,畢竟對天靖而言,湛飛陽是西岐狼營主帥。歷史上,作踐敵軍尸體的例子比比皆是。冷玄抬眼,目光里蘊含著令人難以琢磨的深意,在雷海城面上流轉一周后,他放下了茶盞?!案襾??!?/br>深處地面丈許以下的地窖中,數尺見方,堆積著許多方方整整的冰塊,不斷飄升而起的白色霧氣將冷玄、冷壽和雷海城三人的臉龐都凍得微青。這地方,本是十方城守將用來儲藏冰塊,以備大夏天消暑納涼用,如今卻成了放置尸身的絕妙冰庫。湛飛陽就仰面躺在一方巨大的冰塊上,頭發上已經結起層薄薄白霜。“按我天靖軍中慣例,抓到敵軍主帥,向來梟首示眾?!笨粗缀3菕昝摿死鋲鄣姆龀?,走去尸體邊,冷玄靜靜道:“不過他是你帶回來的,就由你來處置?!?/br>“……他不肯聽從西岐國君的命令殺我,自己服毒自盡……”雷海城伸手撫過湛飛陽冰冷面容,回頭對冷玄一字一句道:“你該慶幸自己沒有動他半根寒毛,否則,我會把你一寸寸割碎?!?/br>聽到雷海城的話,冷玄本就蒼白發青的臉更像被突然抽干了血,慘淡之極,卻什么也沒反駁。邊上冷壽輕咳一聲:“雷海城,你也是天靖的王爺,你如果想厚葬此人,皇上和我絕不會來干涉。只是此人地下有知,未必想要你這樣做?!?/br>他不理雷海城目中騰起的殺機,緩緩道:“對方既然違抗了西岐國君的旨意,倘若再由我天靖將他厚葬,等于坐實他通敵賣國的罪名。雷海城,你也不希望讓西岐有理由將此人九族誅滅吧?”“難道你要我割下他的首級向兩軍展示,證明他沒跟天靖勾結?”雷海城雙眼血絲隱隱,瞪著冷壽。他比冷壽更清楚個中利害,在坎離城的時候就知道不該將湛飛陽的尸體帶走——即便湛飛陽服毒自盡,但西岐國君十之八九不會公布真相,說湛飛陽是抗旨自盡,那無疑自削皇帝顏面,還將動搖西岐軍心。多半反而會安排個狼營主帥遭天靖暗算中毒身亡的假象,再來一場風光大葬,盡顯天恩浩蕩,也更能激發西岐將士對天靖的仇恨,更奮勇征戰。對于湛飛陽,那也許已是最好的結局。然而理智歸理智,感情卻往往脫離了羈絆,背道而馳??吹秸匡w陽在自己面前停止了呼吸,雷海城什么也不愿去想,只知道不能放手。一松手,就將是陰陽永隔……他緊緊抓住湛飛陽冰涼僵硬的手,肩頭戰栗著。冷壽看到這情景,只怕再多說一句,雷海城便會勃然大怒,他和冷玄對望一眼,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冷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