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縷縷的青煙從爐頂的孔洞里升騰起來,她拿手指撥了撥面前的迦南佛珠,本來想定定神的,無奈她與佛無緣,總靜不下心來。 武德殿離立政殿很近,中間只隔一所大吉殿。西邊的隨墻門開著,可以直通立政殿,這三殿本就在一條直線上,所以信王所謂的不隨圣駕而居,其實不過多了兩道宮墻而已?;实酆芴蹛圻@個小兒子,給了太子以外最高的爵位。恭皇后去世之后,幼子無依,也是他親自帶在身邊教養。只不過皇帝機務忙,生活瑣碎上沒有那么面面俱到,這時便由左昭儀代為料理。信王因此沒少吃暗虧,但恨左昭儀應當,憎恨皇帝,未免太不講道理了。 一個人該有多狠心,才能對養大自己的父親下狠手,想起來真叫人不寒而栗。 年后驟起的那場軒然大波發生前,她恰好進了武德殿。信王大概還沒習慣跟前有貼身女官的日子,有些要緊的東西沒有藏好,被她發現了。茵陳這人呢,大事小情上都糊里糊涂,唯有一點值得驕傲——她六歲就認得上百種藥材,不管是原樣的,還是切成了片的。 第二天立政殿里發生了暇齡公主往藥罐子里加附子的事兒,她得知了消息,心頭茫茫一片。只是琢磨這兄弟倆雖然同樣不招人喜歡,但比起陰毒的信王,太子還是略微強了那么一丁點。 其實她知道,他們把她送到武德殿,就是想把她配給信王。結果到頭來信王竟是這樣的人,敢情太子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她本來就不怎么待見信王,后來又見識了他的不擇手段,這會兒看見他就想吐,回到武德殿,僅僅只為遵守和星河姐的那個約定。 忍辱負重,茵陳覺得自己現在頗能體會這個詞兒的含義。她得繼續做戲,還得不讓信王看出來。從來女人都是嫁雞隨雞的,所以她也學一學別人的認命,信王自然就信任她了。 他從宮門上進來,先是朝南窗上看了一眼。兩個人視線相接,各自都有些尷尬。上回花朝之后,她在他坦里躲了幾天,今天是事后頭一天回來當值,信王的眼里有快樂的光,在他看來她是已經屈服了。 本來就是,女人的小脾氣,鬧了兩天就該消停。畢竟木已成舟了,往后他才是她仰息寄生的天。不過哄還是得哄的,不光因她的家世,也因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她沒迎出來,他只好進配殿。叫了她一聲,她才扭捏下炕,屈腿向他肅了肅。 信王年輕白凈的臉上蔓延起了笑意,輕聲問她:“身上還好么?” 茵陳的心在打顫,如果可以,這會兒就想拿刀結果了他??墒遣荒?,她身后還有整個上官家,再多的恨意,時機不到,只能忍著。 她垂下眼,點了點頭,所有的不甘都很好地掩藏起來,看著倒像是姑娘的羞赧。 “讓我瞧瞧?!彼焓謥碜耐笞?,不等她答應就撩起她的衣袖。她心里怕,瑟縮著,最后還是咬緊牙關,沒有把手抽回來。 指尖在凝脂一樣的皮膚上揉搓,那晚的淤痕逐漸消退,只余一點淡淡的黃影,他邊揉邊道:“是我過于急進,弄傷了你,今天向你賠罪,請你原諒我。那天喝了點酒,又遇上那么多事兒,所以……” 茵陳道:“王爺別說了,我本來就是女官,您哥哥瞧不上我,才把我打發到您這兒來的?!?/br> 聽聽這話,話里不無幽怨。對女人來說,沒有什么比侍奉枕席卻被趕出來,更叫人沒面子的了。尋常女官都知道臉上掛不住,她是嬌養的將軍府小姐,她的自尊心應當比旁人強千萬倍。 信王笑了笑,輕輕把她的手合在掌心,“二哥眼里只有宿星河,你應該慶幸離開了東宮,否則只會受更多的屈辱。留在我身邊,我會好好待你,那天的事對你造成的傷害,也讓我以后慢慢補償你。你瞧事已至此了,倘或你答應,我過兩天就面稟皇父,請他為咱們賜婚。外頭信王府也在建造,你要是愿意,得閑也可以過去瞧瞧?!?/br> 茵陳茫然抬起眼來,“信王府?咱們要出宮了么?” 他有些惆悵地點頭,“最后留在宮里的,只有太子。我年紀小的時候還有一席之地,現在大了,再在這里不合規矩,必須開牙建府?!?/br> 茵陳很不舍的模樣,有意試探他,“可是我才剛習慣這里的生活,這么快又要挪地方……” 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暫時離開罷了,將來說不定還能回來的?!?/br> 瞧瞧,這就是堂而皇之的野心。一個連父親的生死都能利用的人,還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有時候想想太子也艱難,人嫌狗不待見的,除了皇帝堅定不移地抬舉他,一母同胞都在算計他。男人間的勾心斗角,和女人間不一樣,女人傷筋動骨的不多,男人每戰卻必要見血。 接下來的幾天,茵陳忍著惡心同他親熱,雖沒有再做那樣的事兒,但耳鬢廝磨也不少。他開始逐漸信任她,總歸有過那種關系,在他看來她是沒有退路了,不幫襯自己的男人,難道胳膊肘還往外拐嗎? 立政殿里這程子倒有了笑聲,武舉的春闈快要到了。大胤文武會試定在春夏之交,武舉除了前兩天,每天三場的生員選拔,剩下的最后一天,作宗室子弟騎射考核之用。 離春闈還有七天。 傍晚時分,一個高個兒太監疾步從武德門上進來,茵陳那時正掌燈,聽見腳步聲回頭看,太監把一方蓋著罩布的大紅漆盤呈上來,垂手向信王復命:“才收進尚衣局的,沒有漿洗過?!?/br> 信王頷首,探手要掀那蓋布,太監笑著阻止了,說:“王爺且慢,沾上了您的味兒就不好了。大件的東西實在不好動,每日收庫都有記檔,魏姑姑這人揪細,萬一鬧起來,奴才吃罪不起。只有貼身的小件兒,庫房里有盈余的,隨意往上一添,能夠糊弄過去?!?/br> 茵陳聽得心里發毛,因為牽扯上了尚衣局和魏姑姑,她知道必定和東宮有關。這么看來,信王怕是又要出幺蛾子了。她手里照舊忙她的,拔長了耳朵貼在落地罩后的帷幔上細聽,聽見信王把那個太監打發走了,又招跟前總管來。說青鎖門下鑰前,把東西給夕郎送去,讓他帶出宮。后頭又要再吩咐什么,御前派了小太監來,說萬歲爺胸悶氣短得厲害,請王爺即刻過去瞧瞧。 信王匆匆便出門了,茵陳扒開帷???,總管以為殿里沒人,放心站在東邊廊下分派入夜的差事。她躡著手腳過去,漆盤還在案上擺著,她順了順氣兒,掀開蓋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