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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來給她見了個禮,“您是宿大人吧,我在家就聽說過您來著。您可太厲害啦,我往后也要像您似的,上外廷當官兒。我今天才來,宮里的規矩一概不知,要是有不足的地方,請您指點我,有了小過錯,也求您照應我?!?/br> 星河倒不知怎么應付她了,這么小的人兒,又是平級的……她還了個禮,“上官侍中客氣了,往后咱們就是自己人,有個好歹的,都要彼此照應?!?/br> 女侍中笑起來,尖尖的小虎牙,煞是可愛,“我叫上官茵,閨名叫茵陳,就是地里長的那個草,耗子爪?!?/br> 眾人因她的介紹發笑,星河也沒見過這樣的姑娘,想是家里太過寵愛了,上了外頭也沒什么心眼兒,說話沒遮攔。她知道她名字的含義,那種草經冬不死,春則因陳根而生,故名茵陳??纯此?,比自己小了八歲,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多好! 她微微彎下一點腰,“我叫宿星河,上官侍中就叫我星河吧?!?/br> 茵陳撫掌,“我喜歡您的名字,往后就管您叫星河jiejie……”正說著,殿里傳出一聲咳嗽來,她嚇得吐舌頭,“差點兒忘啦,太子爺說讓您進去伺候呢,我先回值房,明兒咱們再敘話?!?/br> 女侍中被幾個嬤嬤帶走了,殿前的廊廡底下又變得空蕩蕩的。敬事房太監捧著起居注,難為地囁嚅:“這可怎么辦呢,記空檔嗎?” 德全涼聲兒笑,“該怎么記就怎么記,太子爺沒這興致,誰也沒轍不是?” 星河沒再聽他們耍嘴皮子,打起棉簾,邁進了殿里。 內寢錦帷重重,燈火通明,太子倒沒什么異樣,穿著中衣,正坐在榻上看書。星河叫了聲主子,忽然感覺難為情。這殿里燃著侍寢才用的合歡香,香煙從錯金博山爐鏤刻的亭臺間裊裊升騰,燈下看他,有種虛實難斷的美感。 書頁被翻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太子看書,看得不緊不慢。星河站在那里,有些無所適從。以前倒從來沒有過的,兩個人正經起來是嚴明的主仆,不正經起來插科打諢,很熟悉了,不管說什么話做什么事,從不覺得尷尬。今天呢,頭一回觸及這種事,就像醍醐灌頂,“長大”這個詞明晃晃地刻在腦門上,變成一條鴻溝,等閑跨不過去,所以星河連站都站得比以前遠,這是各自都該謹守的本分。 太子在燕居的時候,打扮很隨意,不像平常冠服嚴謹,不過虛虛攏著頭發,行動過后有幾縷落下來,垂在頰畔,五官異常柔和。他不說話,只管看他的書,星河無事可做,便只好去看他??墒强粗粗?,發現那側臉上浮起了笑意,唇角逐漸上揚,仰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不知看的什么書,看得這么高興。星河正納罕,聽見他說:“看傻了吧?本太子果然如詩如畫?!彼惑@,悻然調開了視線,沒有應他。 好在他這回并未順桿爬,一手支著頭,一手摩挲書頁,漫不經心問:“公主府的案子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星河道是,“安排了一個伙夫,明兒十二司會審時把人咬出來。高知崖的動向,咱們也已經掌握了,等拿他歸了案,自然有他近身伺候的人出面指證他?!?/br> 太子點了點頭,“物證呢?” “衙門到時候派人過他府上搜查,烏頭、鶴頂紅,要多少有多少?!?/br> 太子長出了一口氣,女人辦事,也能像男人一樣滴水不漏,真是難得。案子當天斷不斷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有話往皇父耳朵里傳。事兒鬧起來,可能不大好看,可對他來說,越不好看就越有勝算。 他把書合起來,抬手撓了撓頭皮,“你給我篦個頭吧?!闭f罷起身,往銅鏡前去了。 星河應是,伺候他坐下,從抽屜里找出梳篦來,解開他的發帶,放輕了手勢替他梳理。他受用了,閉著眼睛嘆息,“剛才要真幸了她,你心里什么想頭兒?” 星河手上頓了頓,什么想頭?沒什么想頭啊??烧孢@么說,不會又有坑在等著她吧! “主子希望我有什么想頭?”她這回很謹慎,一面給他篦頭,一面緊緊盯著他。 他掀起半幅眼皮,從那一線微光里睥睨她,“拈酸,八成很傷心,覺得我再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了?!?/br> 她險些被自己的唾沫嗆死,發現這位主子自說自話的功力又上了一個新臺階。他幾時屬于過她?從來都是他發號施令,她在底下點頭哈腰應承,要說有關系,也是她當牛做馬。 她僵著臉皮一笑,“那不至于,我替您高興來著?!?/br> 結果他一哼,“何必強顏歡笑,我知道你的心?!碧幽堑统恋纳ひ?,有種蒼茫的味道,他感動著自己,也試圖感動她,“兩個人正好,三個人嫌熱鬧……就我們倆搭伙,一輩子過起來也快得很。我是不忍心,一個疏忽顧不上你,你就受委屈了……我的人,自己怎么欺負都成,不能讓你受別人的氣?!?/br> 他半真半假,夢囈似的,星河聽著雖好氣,可鼻子也隱約發酸。 桃木梳從那緞子一樣的長發間滑下去,她還真有了強顏歡笑的意思,“您別這樣,沒人敢欺負我。就算您將來迎娶了太子妃,我好好當我的差,人家也不能把我怎么樣?!?/br> 他聽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看了半晌泄氣地點頭,“也是的,誰敢招惹你,一準兒被你拱下臺?!?/br> 這話好像不是夸她的,她品了品,掙扎著反駁了一下,“那不能,太子妃是女主子,我不能連主子都拱,那太沒個體統了?!?/br> “可人家知道咱們的關系,拿你眼中釘似的,你怎么處?” 歸根結底就是因為那莫須有的名聲,后來的難免嫉恨。她想了想,發現確實是大問題,便試探著說:“主子您要是疼我,放我出宮得了。只要我不戳在眼窩子里,太子妃也沒那么恨我。我還當官兒,還給您辦差,不過不在宮里,在外頭也是一樣?!?/br> 太子很認同的樣子,“最好再讓你嫁個人,生個孩子,這么著太子妃跟前就徹底撇清了,想恨也恨不起來了,是嗎?” 星河頭點了一半,卻在他的怒目而視下卡住了,“怎么了?” 太子銜著恨,心想這人有時真的很令人心寒,他一直在努力維持彼此間的情誼,發小長長久久在一起,將來也是一段佳話??伤?,她惦記的是另一個發小,因為那個樓越亭也還沒下家,她覺得自己有機可乘了,就想飛出皇宮和他成雙成對,和他生孩子。 一腔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