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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初見她一本正經要尋根究底,嚇得忙來勸止:“我的大人,這話聽過就完了,還能上主子跟前較真不成?橫豎您是明白太子爺的心思啦,管殺不管埋,您心里不得有個底么?!?/br> 星河坐在那里,神情漠然。她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揣測太子對討媳婦的態度,現在滿腦子控戎司,滿腦子以什么法子避免傷筋動骨,把南玉書從那個指揮使的位置上拱下來。至于太子妃也好,寶林也好,多高的位分都不過是個內命婦,論實權和自由,遠不及她眼下的差事。 蘭初還在喋喋不休,“明兒您該會親了,你還記得嗎?太子爺放了恩典,請您家太太上西池院吃席,明兒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叫太太放心,您在宮里好著吶。這些年勤勉辦差,您當了大官兒,誰家小姐能這么有出息?您一個人,光耀您家門楣啦?!?/br> 這丫頭,大多時候不著調,但在她身邊伺候了十來年,養貓兒養狗兒還有感情呢。星河這樣涼薄的脾氣,也只容得下她,在她耳朵邊上嗡嗡地聒噪。 宿大人說一不二,照著東宮那些當差的背后議論,說她比太子爺還厲害三分??商m初覺得不是,每回聽見這樣的話,她都要上前和人吵起來,“我們大人,是世上最好的大人”。雖然說不上她家大人到底哪里好,可只要有人敢敲缸沿,她就敢上去干仗。 星河倒不在乎別人怎么擠兌她,只要在她面前老老實實就行,誰還管得住別人的腦子?就是個圣人,也未必人人賓服。像以前同時進東宮的那個女侍中,官家小姐,極其溫良的性子。底下宮人大jian小壞都包涵,最后出事受了牽連,以往受過她恩惠的,沒有一個站出來替她喊一句冤。幾年的道行盡毀,面子上心上過不去,自己投了金井。一死百了么?也不是,身后留下了麻煩,家里百般央告買通人作證,說她是打水的時候沒留神摔下去的,因為宮里當差敢自盡,是要累及家門的。 人性啊,有時候真是惡。尤其瞧慣了宮里的勢力和傾軋,讓你不得不當個強硬的人。她愿意一路走過,兩旁都是俯首行禮的人,等她看不見了,他們背過身去罵娘她也不管,只要那些話別傳到她耳朵里來。 蘭初還在啰嗦,命婦院里只住了她們兩個,沒有她的那份熱鬧,倒顯得冷清,像寡婦院似的。星河蹙著眉頭,臉上帶著無奈的神情,看著她把螺鈿柜里的梳妝盒取出來,擱在妝臺的銅鏡前。那盒子已經很久沒用了,自從領了批駁文書的差事,時常進出衙門,臉上擦粉抹胭脂,越發提醒人你是個姑娘,她不喜歡別人異樣的眼光。 “明兒我來給您梳頭上妝?!碧m初回眸笑了笑,“我給您梳隨云髻,再戴上那套點翠頭面。您可太長時候沒好好打扮了,年輕輕的姑娘,沒的叫太太看了心疼?!?/br> 星河曼聲應了,看看更漏,說時候不早了,回去歇著吧。終于把她打發出去,自己翻出衙門里的文書看到四更,才吹了蠟燭上炕安置。 第二天天色不好,卯時開始下雨。冬天的雨淅淅瀝瀝透骨寒冷,她擁著被子推窗看,雨絲里夾帶著細細的冰雹,落在檐下墁磚上,沙沙一陣輕響。 屋里攏著炭盆兒,蘭初交寅的時候進來添了炭,炭火燃得正旺,所以并不覺得寒冷。 趿鞋下炕來,臉盆里盛著昨晚就預備好的清水,她洗臉不愛兌熱水,就是三九的氣候里,兩手也敢往冰水里焯。 擦了牙,打手巾洗臉,昨晚睡得晚,早上起來頭昏腦脹。好在今天沒有朝議,她不必伺候太子上朝,磨磨蹭蹭到這時候,真是難得的一個好覺。 冰涼的手巾捂在臉上,下勁兒狠狠吸了口氣,涼意順著鼻子直沖腦門,激出了兩眼淚花。她在鏡子前呆站了一陣,看鏡子里的臉受凍,白里泛出紅來,然而這紅是僵澀的,像臺上唱戲的青衣。她抬手抹了一下,欠身坐在絲絨凳子上,打開了那個紫檀包銅活兒的梳妝盒,里頭一層一層齊整碼放著梳子、竹篦、大小刷子。她盯著看了半天,這盒子是她進了東宮之后掖庭局分派給她的,這么多年了,好些東西的作用到現在都沒弄明白。 伸手撥了撥,描金彩繪的山水樓閣,畫得精巧細致。取出粗齒的來慢慢梳理,頭發太長,幾乎垂到凳面底下去。她十二歲進宮,進宮后就不叫剪頭發了,這些年越長越長,自己想編個像樣的發髻,確實有些困難。 撥到身前,高高吊起來梳發尾,蘭初進門看見了只是笑。把銅吊子掛到炭盆上方,倒杯奶/子讓她捧著,自己接過梳篦不緊不慢給她篦頭。最后扁針簪子齊上陣,她的頭發厚實,層層堆疊起來,別人得拿假發充數,她不需要。 妝點首飾,簡直像窮家子上闊親戚家打秋風,飯盛得上尖兒豎流。想起小時候得了一雙新耳墜子,掛在耳朵上使勁搖晃,唯恐人看不見,蘭初現在大概就是這樣心思。 蘭初往上插,她就往下扽,臨了剩一把穗子,兩支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花簪,蘭初和她爭辯不過,只能由她。轉而上妝,粉撲上蘸了粉,細細給她撲一層,她的皮色很好,細潔光滑,連痣都沒有一顆。結果左右打量,這粉上得又多余了,像玻璃窗戶上灑了一層白面,反而失了本來的好顏色。 蘭初不住搖頭,卷著手絹給她卸粉。折騰了好半天,有些氣餒地拿胭脂棍蘸了口脂,啪地一下,蓋章樣式給她的唇上來了圓圓的一點。這一點蓋得妙,很有種俏皮可愛的味道。蘭初撫掌笑起來,“我還沒見大人這么打扮過,真好看?!?/br> 星河探過頭在銅鏡里照,抬手就要擦,被蘭初拉住了,“外頭姑娘還拿螺子黛畫眉呢,兩根眉毛畫得笤帚似的,這叫時世妝,太太一準兒喜歡?!?/br> 她別別扭扭看半天,末了嘆了口氣,就這樣吧。瞧瞧更漏,是時候了,從命婦院出去,穿過宜秋宮門就是西池院。那院子夏季作避暑用,院里有個人工開鑿的湖,假山、石亭、浮萍,妝點得十分玲瓏秀致。 太子爺為了不讓她休沐,特特兒借了這個院子給她會親,她嘴上謝恩,心里并不舒稱。原本進宮十年的女官,是可以告假回去看看的。會親自然不止會母親一個,家里親朋,還有她以前住的屋子,使喚的婢女,她都想再看一眼??删褪沁@份愿望,那位主子也不讓她實現。美其名曰回家費事,免得勞心勞力,不過是為了盡情驅使她,讓她不得空閑。 咬咬牙,還是得忍。不知為什么,她的應對周旋在他面前全然不起作用。像孫猴子有通天本事,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