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家用沒給夠？名聲就難聽了。

    “父親自然是沒話說，只是架不住有人徇私啊?！敝苁仙裆襁哆兜目拷渭屹t：“我接手時，公中就虧空一萬兩?！?/br>
    陳氏挪用銀子？

    何家賢忙道：“大嫂說的可是真的？”方老爺最反感的就是這件事情。

    公中的幾萬兩銀子，除了方家大宅的支出，還包括二房的。另外還有庶出的三老爺家，寡居的四夫人家以及五老爺家。

    當年分家的時候，方老爺作為嫡長子，自然是繼承的全部的家業。其余的幾個弟兄，二老爺出仕不在此列，三老爺四老爺和五老爺都分得一小部分家產，卻無票號經營。當初太夫人還在，為了平息眾怒，便說雖已分家，但是公中的銀子還是照顧大家衣食住行，畢竟他們沒有進項。

    如此便執行了十幾年。陳氏當家將這些都料理的妥妥帖帖的，從沒有人有意見。

    后來太夫人去世，除了逢年過節家里有事時來往一下，平素雖不大熱絡，但是銀子卻是都按時送過去了的。

    周氏這樣說，何家賢自然是吃了一驚。若是銀子沒給齊，那幾位靠著公中吃飯的爺怎么會干？

    說起來，都是富家子弟，花起銀子來大手大腳，沒了銀子還能如此安生？

    何家賢狐疑的看著周氏，周氏像是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一般，“啪”地往嘴上打了一下：“瞧我這沒把門的，我可什么都沒說呀。又搖搖手：“弟妹就當沒聽見，我倒是有一樁喜事要跟你說呢?！闭f完看著吉祥和紅梅，笑一笑，也不避諱：“林姨娘有孕了?！?/br>
    何家賢詫異道：“怎么沒聽說？”

    周氏笑笑，不再說話了，故弄玄虛：“哎呀大爺該喝藥了，我先回去了?！?/br>
    她走后，何家賢瞧著吉祥和紅梅面面相覷，想了想才道：“這兩件事情都不許說出去，若是我聽見風聲從汀蘭院起，有你們好看?！?/br>
    吉祥和紅梅均鄭重點點頭。

    周氏回屋等了一個下午，也沒聽見任何動靜，怒道：“原以為是個蠢的，卻原來也陰險狡詐，光聽不說?！比棠筒蛔∏擦藗€丫鬟跟沈姨娘屋里的人去咬耳朵去了。

    整個方家，話最多最愛啰嗦的就是沈姨娘。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林姨娘有孕的事情，就已經在方府傳得沸沸揚揚。

    陳氏請大夫給林姨娘把脈的時候，林姨娘臉色蒼白的厲害，話都說不清楚，只結結巴巴說連自己都不知道，葵水倒是隔了些日子沒來。

    陳氏只皮笑rou不笑的拉著她的手：“不管如何，是喜事。只是你自己都沒發覺，倒是誰能看得出來？”

    周氏便在一旁陪著笑道：“府里生養過的女人多得是，只怕林姨娘有什么嘔吐嗜睡的癥狀，被人瞧出來了，以訛傳訛。卻不曾想到是真的有了，父親若是知道，該多高興呢?！?/br>
    陳氏白了她一眼，賞了林姨娘許多東西，吩咐她好好養著身體，專門留了采芳說話。

    采芳臉色也十分難看，認真一字一句答了陳氏的問話，連老爺最后一次歇在林姨娘屋里是什么時候，都精確到了時辰。

    “如此，那就是了?！标愂喜[起眼睛：“你當的什么差！說好的按時吃藥呢？”

    “夫人若是不高興，奴婢讓她生不出來便是了?！辈煞技泵Φ拖骂^認錯：“藥是一直在吃的，奴婢絕不敢怠慢，不知道怎么就有了?！?/br>
    “惡毒！既然有了，又是老爺的后，自當好生養著生下來，那可是方家的子孫！”陳氏怒喝，讓采芳回去好生伺候：“萬不可動了這齷齪心思！若是林姨娘有個差池，我拿你是問！”采芳受了這一頓罵，唯唯諾諾的走了。

    金娘子嘆氣道：“夫人就是心善?！?/br>
    陳氏有些無奈：“有了孩子，那就是方家的緣分，切不可作出那等傷天害理之事。老爺知道了不知道該多高興呢。再說，她那個性子，生不生的，有什么打緊。從前，我不過是想拿捏她，她也聽話。如今既然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啊?！彼龂@了一口氣：“如今大爺也有了骨血，得之不易，能多積德行善的事情，就多做做吧?！?/br>
    “是?！苯鹉镒狱c頭應承：“說起來，誰不稱贊夫人，就連那些私底下狠毒的正房太太們，也不止一次的夸獎過夫人的包容與氣度。她們誰手上沒沾過未出世的嬰孩的血腥？可夫人寬宥，方家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生下來，養大了?！?/br>
    “為方家開枝散葉，多子多孫，是我為人妻房，為家主母的本分?！标愂虾苁苡?。

    “是?！苯鹉镒佑中χ溃骸叭缃穸棠痰奶ヒ拆B得好好的呢，五個月了?！?/br>
    “你是想不明白？”陳氏聽金娘子無緣無故提到何家賢，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我為何讓沈姨娘……”

    金娘子點頭，這個疑問她藏在心里許久了，陳氏這些年，從不害孩子，卻偏慫恿沈姨娘去對付何家賢：“奴婢猜測，是不是二奶奶的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恰好趕上方其業被方老爺厭棄。

    “不僅僅是這樣?！标愂先嗳囝^，很是頭疼：“說起來，怪老大媳婦不爭氣。當初我生了他們兄弟姐妹四個，這府里便是誰也不能越過我去，有什么都得先緊著我的孩子?？涩F在，大爺那身子……我不怕她生孩子，我只是不想她生出方家的長孫。大爺那個樣子，我若是不費心為他籌謀，日后便宜都讓別人得去了。若是沈姨娘能有法子辦好，那是好事。不能，也無所謂?！?/br>
    陳氏輕描淡寫，似乎說的是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的小事情：“她愿意往我這里湊，我給她一點好差事而已?！?/br>
    金娘子不說話，只聽著。

    “老二媳婦還犯不著讓我費心去想?！标愂下唤浶牡臄[擺手，笑著：“如今合景懷了嫡孫，這是件大喜事，可到底是庶出……”陳氏想到這一層，更加頭疼。

    “去母留子也是大戶人家慣用的做法?！苯鹉镒犹嵝眩骸胺蛉瞬槐貞n心?！?/br>
    “那就要看生出來是男是女了。若是兒子，只能如此罷?！标愂舷肓讼?，做了決定：“大爺有了后，我就什么都不擔心了。老二到底是庶出，由著她先生幾個月又如何？”

    金娘子點點頭：“雖然只差幾個月，可那是天差地別的。一個是尊貴的金玉，一個人爛泥里的石子兒，生不生的，多他一個也不要緊。再說，聽說是女兒，生十個也不打緊?？墒呛暇皯训?，咱們不是請高人看過，都說是兒子呢?！?/br>
    “哼。老二媳婦生兒子也不怕。我能養廢了老二，就一樣能養廢他的兒子?！标愂侠湫χ溃骸白詈盟麄兌脊怨月犜挷藕?，別讓我煩心。這方府的規矩，我說了才是規矩?！?/br>
    金娘子又笑笑。她有件事不好明說：如今汀蘭院圍得鐵桶一般，就算他們有心再想做什么，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