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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和另一排樓間有寬敞的水泥路面,路邊栽種高大的落葉喬木。他抬頭望去,樹葉所剩無幾,零星幾片黃葉也在微風中搖搖欲墜。走在人行便道,時不時踩到干枯的樹葉,這種摧毀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美妙。走了幾步,他停在一處露天小型運動場,有些年輕人在打籃球,還有些老人小孩在打乒乓球。乒乓球真的很普及……他想起有人對他說,在中國,就連小孩子都能把乒乓球打得很好。駐足停留了一會兒,他繼續往前走。突然,他留意到一種熟悉的語言,雖然說話的人發音有些奇怪,但他肯定那是他的母語之一。哦,多可笑,誰的母語會有好幾種呢?他自嘲地輕哼了一聲,轉頭注意到運動場旁邊的臺階上坐著一個中國女孩,那個女孩穿著厚厚的羽絨衣,正一邊念叨一邊畫畫。他過去,注意到女孩子正在畫運動場里的速寫。似乎感到有人注視,女孩子很快回頭注意到他。“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彼媚刚Z對女孩道歉。那孩子露出接近震驚的表情,有點緊張的,磕磕巴巴地對他說:“沒關系?!?/br>他坐下來,試著接觸周宗瑜之外的,普通的中國人。他們緩慢地用俄文交流,直到他聽懂女孩的理想是去讀列賓美術學院。他挑起眉,那曾經是他的母校,雖然他并沒有讀完。第二天,他又在那里見到那個女孩。這次,那個孩子用非常燦爛的笑容對他表示友好。他們一邊用俄文、英文互相交流關于中國習俗和列賓美院的情報,一邊進行最簡單的中文教學。他糾結了許久,終于硬著頭皮問那個女孩,“我愛你”用中文怎么說。他知道,這種問題讓他看起來像個輕浮的調情者。女孩子笑著教他,并且在他的請求下幫他寫下英文諧音。接著便是第三天,終于能見到那個人的日子。他早早醒了,屋子里很安靜,麥克.布朗還在自己的臥室睡覺。他霸占浴室收拾好自己,然后在空蕩蕩的客廳神經質地走來走去。他坐立難安,想象突然見到他的周宗瑜會是怎樣反應,即將見面的場景令他心口狂跳。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沖上去將那人擁抱,好好感受那個人的體溫和心跳。他看著指針緩緩挪到11,離約定的12點還有一個小時。這時,麥克.布朗睡眼惺忪地從臥室探出腦袋。“安德烈,好伙計,我有個壞消息告訴你,你今天見不到他了?!?/br>他一瞬間以為自己聽到美國佬發夢話。“他們昨天沒趕上火車,所以今天回不來了,最近是中國的‘春運’,他們錯過這次就很難再買到票,最快也要幾天以后?!?/br>火熱的心一瞬間摔進冰河里,縮成一團抽痛著,他覺得自己要被折騰出心臟病了。美國佬揉揉眼,看他沒什么反應,就縮回去繼續睡覺。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難過發呆,不明白為什么他們見一面要經歷這么多磨難。這就是不信上帝的懲罰嗎?下午4點,麥克.布朗終于睡醒出來,看到高大的男人還像上午一樣坐在原地。他撓撓頭發,一邊打哈欠一邊給自己弄點食物。“伙計,你真的不要來罐啤酒嗎?或者你需要點吃的?”安德烈嫌惡地皺了皺眉,他現在沒食欲也不想說話,尤其心情惡劣的時候看見一個無憂無慮的白癡更令人煩躁。冷漠地說了聲:“不用,謝謝?!彼_門走出去。他漫無目的四處游蕩,今天風很大,天空堆積了濃重的云,運動場上沒有一個人,連那個畫畫的小姑娘也不在。腦袋空白地坐在小姑娘畫畫的地方,風刮痛臉,他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座極北的小村莊,年幼的他被扔在風雪中,含著淚接受嚴酷的訓練。祖父一邊訓練他,一邊咒罵著他的父母。罵父親是個懦夫,罵母親是個納粹□□。那時候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記憶里的父母是那么溫柔,可為什么祖父會覺得他們是魔鬼?他低下頭,心中的陰霾在逐漸聚攏。太糟糕了,他不想變回以前那個瘋子。停下,別這樣,安德烈,呼吸,別去想那些消極的事情。他努力按照醫生講的那些程序來調整自己,但是沒用,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在顫抖。“呃……安德烈?你是安德烈嗎?”霎那抬頭,風聲很大,他一時間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真的是你!安德烈!”黑發的男人蹲下身子,被風吹紅的臉上,一雙深琥珀色的眼睛閃閃發亮。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臉上的表情不知該喜該悲。“天啊,你怎么會在這里?我真是太高興了!”那人興奮地表達自己的心情,卻發現他并沒反應。“呃……”周宗瑜終于注意到男人的不正常,“安德烈……你怎么了?為什么一個人坐在這兒?”他看著黑發的東方人又露出那種,單純、溫柔、心無城府的關懷表情。明明是該開心的時候,他的心卻被一種不滿足的難過□□著。“抱歉,”他看到那雙深色的眼睛露出不解?!拔铱吹叫诺臅r候太遲,又弄丟了回信地址,讓你等了好久,對不起……”那雙眼睛驚訝地睜大了一些,接著又彎起來,透著溫潤的笑意。“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專程來這里的嗎?”他點點頭。“安德烈……”黑發男人閉一下眼,接著充滿感動地望著他的眼睛,“謝謝你,謝謝你還記得我……謝謝……”他有些不明白男人眼睛里為什么有了淚。他看到那人低下頭,墜落的水珠被狂風吹散,有一些沾在他臉上。“瑜,對不起,你走以后我心情很差,離開利物浦很久,我沒想到你會寫信給我,抱歉……讓你難過了……”“不,”黑發男人擦著眼淚,紅著眼抬頭看他,“我是因為太開心了,安德烈,我很開心……”那人握緊他放在膝頭的手,他感覺到那人的手指冰涼,手心卻是溫熱的。“好了,別在這里說話,去我住的地方吧!”男人努力打起精神,拉拉他的手。他這才注意到周宗瑜背著一個牛仔布的雙肩包,腳邊放著一個巨大的行李袋。“我幫你?!彼闷鹉莻€巨大的袋子,感到里面塞滿重物。“呃,我自己來就好?!敝茏阼び行┎缓靡馑嫉叵胍獡尰啬莻€沉重的行李袋。“快走吧,風越來越大,沙子都快填滿我的嘴了?!?/br>周宗瑜停止搶奪的動作,趕緊拉起他快步向暫住地走。他們跑進老式樓房的門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