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雨聽懂了趙昭然的話。他在心里反復品味，突然覺得之前的糾結只是在為難自己、為難顧洋。這些年來，他和顧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看電影……又和情侶間的戀愛有什么區別？他又何必糾結對方的性別？其實他們的感情，早就超過了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他曾經以為是親情，但果真如此嗎？單純的親情會舍不得離開？單純的親戚會要綁在一起過一輩子？

趙昭然掐了煙，“許晨這個人作為合作伙伴沒得說，但是……”

他“嘖”了一聲，有些為難，沉默了幾十秒后說：“他啊，家里很復雜……上頭有個哥哥，據說不是一個媽生的，兩個人斗得很厲害……他哥不是什么好東西……宋易，你還是留個心?！?/br>
宋易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

付雨從自己的破事里回過神來，知道趙昭然應該說得很委婉了。他怕宋易聽不懂，心直口快道：“你別跟許晨摻和了，反正不是一路人?！?/br>
宋易魂不守舍地“啊”了一聲。付雨也是沒脾氣了，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宋易又反應遲鈍地“哎呦”了一聲。

趙昭然無奈地笑道：“走心了，就難割舍了?！?/br>
付雨做陪同翻譯后，雖然工資水漲船高，但是應酬多了起來。這次客戶是個豪爽的北方大漢，拉著他猛灌酒。他實在受不了，跑到洗手間把能吐的都吐了。

付雨扶著墻，上氣不接下氣地想起了顧洋笑瞇瞇叫他“雨哥”時的乖巧樣子，撥通了顧洋的電話。

“雨哥？”

付雨清了清嗓子，“小洋，做什么呢？”

“我回家了，在收拾東西?！?/br>
對啊，顧洋放暑假了，他連這個都忙忘了。付雨一拍腦門，“洋啊，對不起，哥忘了去接你了。今天晚上要陪客戶，晚點回去?！?/br>
“雨哥……”

“嗯？”

“我在老家?！?/br>
付雨一愣。顧洋這是在跟他保持距離啊。

“雨哥？在嗎？”

付雨抹了把臉，笑道：“回家也好，你在家好好玩，哥放假回去看你?！?/br>
顧洋“嗯”了一聲，“雨哥，你少喝點酒?！?/br>
“好?！备队牾咱勚氐骄谱?，開始第二輪被灌。

那天回家后，付雨又吐了一次，直接趴在公寓的地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頭疼欲裂，付雨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酒味、汗味，首先去洗了個澡。

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付雨才想起今天還得上班，而他已經遲到了。到了辦公室的時候，他自然又被主管一頓說。

付雨對著自己的電腦，桌面還是他和顧洋的照片。他突然很難過，不是因為宿醉，不是因為餓肚子，而是因為思念，那種摸不著、夠不到的思戀，那種不易察覺的、雋永的憧憬。

周六的早上，高鐵的空調有點冷，付雨縮在位置上，望著窗外綠油油的田野，已然明朗了許多。

他想好了，無論顧洋對他是什么樣的感情，他都愿意給予同等的回應。顧洋是他最重要的人，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老家的巷子里，年代久遠的槐樹長出墻頭，遮住了艷陽高照的夏熱炎炎。付雨只背了個包，走進家門。

“顧洋！哥回來了！”

家里沒人，但收拾得很干凈。冰箱里有蔬菜酸奶，床上只有一張毯子，沒有疊。付雨舒了口氣，顧洋只是出去了，但確實住在家里。

傍晚的時候，門鎖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顧洋爽朗的笑聲和女孩子盈盈的笑意交織在一起。付雨沖出院子，見少年正和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有說有笑。

“雨哥？”顧洋一愣。

付雨往后退了一步，“我回來看看你?！?/br>
顧洋“哦”了一聲，立刻拉著女孩子的手說：“這是何小苗，我女朋友，家就在城南?！?/br>
何小苗禮貌地喊了一聲“雨哥”。

付雨腦子里“嗡”了一聲，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愈發飄忽，“這樣啊，小苗，你進屋玩，雨哥給你們做飯。顧洋也真是，有女朋友也不告訴我，我……我什么都沒準備?！?/br>
顧洋和何小苗手牽著手進屋。何小苗個子應該有一米七，很有氣質，女文青范兒。原來顧洋喜歡這一款。

付雨招呼他們看電視，自己到廚房做飯。顧洋像之前他希望的那樣，找了個女朋友，還是老鄉，真的太好了。拿鍋的手都有點抖，這頓飯他做了很長時間。

晚上顧洋把何小苗送回家，再回來。付雨閉著眼睛，側臥在床上。他聽見顧洋洗澡的聲音，穿衣服的聲音，上床的聲音……他們背對著背，離得很遠。

“怎么認識的？”付雨忍不住問。

顧洋答道：“J大老鄉會認識的，大二音樂學院的學姐?！?/br>
付雨深吸了一口氣，“好好對人家?！?/br>
顧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嗯，我知道?！?/br>
宋易和許晨逛街看電影回來，看見付雨抱著膝蓋蹲在他家門口的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連忙拉著付雨起來，“搞什么？”

付雨垂頭喪氣地跟著他進屋，一句話不說。

“你丫失戀了？”沒聽說他談戀愛啊，付雨？整天就知道“顧洋顧洋”的那個人？談戀愛了？宋易否定了這個可能。

看到付雨這樣就來氣，宋易怒道：“是不是又有人揩你油了？”

付雨搖搖頭。

宋易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特么倒是說??！”

付雨連連嘆氣，就是不說。

宋易無法，只好拿了聽可樂給他，“你自己先難過著……想說的時候再跟我說?！?/br>
付雨這時跑過來，抱住他，“我就是心里不痛快，你就當我是間歇性矯情吧?！?/br>
“……”宋易說，“那你今晚別回去了，我陪你?！?/br>
付雨點點頭。

“你啊，說周末給我做飯的，自己掰指頭數數，你看看你到底做過幾次？”

付雨好笑道：“你談戀愛和許晨吃香的喝辣的，怪我咯？”

提到許晨，宋易還真有事要和付雨商量，“許晨請我下周去他家吃飯?！?/br>
“去唄，多大事啊?！?/br>
“不不不……是去許家，他爸、他后媽、他哥的那個家?！?/br>
“??？”付雨嘴張成一個“O”字，“這么快就見家長了？他們家不是很復雜嗎？”

“所以我也不想去……”自從許晨跟他說過自己的悲慘身世后，宋易就不怎么好意思拒絕許晨了。

“那就不去?！?/br>
“可是……”好矛盾，許晨會失望嗎？

付雨恨鐵不成鋼地眼神看著他，“宋易，你能不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呢？許晨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了？讓他一邊去！你啊，別弄得自己沒退路?！?/br>
宋易想想也是，當下發信息拒絕了許晨。許晨回復“好”。許晨貌似從來不強求他。